張貴妃靜靜體會著剛剛小太監傳的趙匡胤的回話,“朕,這就去!”
他沒有立即就來,在面對自己即將又有一個嫡親骨肉的當下,他不是立刻滿懷幸福地衝到她面前,而是還窩在另一個女人,一個沒有任何名分,沒有任何地位的女人那,這種落敗感像枝蔓一般包裹住她。
從開始的一絲沾沾自喜到此時此刻的失望,現實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多時她始終不能緩過神來,掙扎著問自己,難道我是愛他的嗎?她無法明瞭自己的心,或許,即使自己不愛他,也同樣希望他能夠愛自己,畢竟她也是個女人,需要被愛。
當趙匡胤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心再一次跌入了谷底,他臉上的喜悅,不足以遮蓋他對那個女子的惦念。他的心不在這,他的眼神是那樣的飄忽而無法聚焦,而她,依舊溫柔地看著他,嘴邊的笑容似乎帶著久藏於雪山的冰霜。
她知道,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什麼真正情感上的交流,他不會真心去愛她,以前不會,將來更不會。
看他用手輕撫著她的小腹,聽他猜測著孩兒的性別,他所有所有的關注,完全集中在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上,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不想去抱怨什麼,平靜地觀察著他的一切,好像一個毫無瓜葛的旁觀者,所有的都像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他也曾帶給她無盡的尊榮,以及片刻的溫暖,而現在,他們之間是那樣的陌生,這麼近的距離,仍改變不了心中的遙遠。
她突然覺得自己活的很悲哀,既沒有愛自己的人,也沒有自己很愛的人,當有一天她不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還會有人記得她曾經的存在嗎?會不會像流星一樣在夜空中滑過一抹亮眼的弧線,隨後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大地之上,她低下頭,慢慢說:“皇上,高興嗎?”
“當然,這宮裡好久沒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了。”
“那,皇上會常常來陪臣妾嗎?”她故意問,雖然知道答案或許不盡如人意。
趙匡胤遲疑片刻,拍拍她的手說:“朕忙完國事,一定會來,只是最近念香······”
他嚥下了後面的言語,因為,他不知道在一個女人面前提及另一個女人好不好,尤其在這樣一個敏感的階段,他珍惜這個孩子,更體諒張貴妃此時作為一個母親脆弱的神經。
“她······還好嗎?聽說病的很重,或許,臣妾該去探望探望。”
張貴妃隱忍的語氣趙匡胤沒能聆聽出,她複雜的表情他亦不曾覺察到,男人,哪怕是一個聰明絕頂的曠世奇才,也無法洞悉到女人的心思,她們的心可以無比的寬大,也可以無比的狹隘,對愛的人寬大,對恨的人狹隘,甚至是殘忍,也許這就是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根源。
“不,你身子如今不方便,怎麼能亂走動?等她好些朕讓她親自來拜望你。”趙匡胤仍舊滿懷希望,希望有一天她們能夠和平地相處,男人的頭腦在某些方面是天真而幼稚的。
張貴妃不置可否,揚揚嘴角,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看來,那個女子真的要在這眾多的妃嬪之中穩居一席了。
念香知道自己捨不得他離開,但看他左右為難的樣子,她笑著推他快去,畢竟對於皇室來說一個皇嗣的來臨是天大的事情,尤其是對一個開國皇帝。
血脈的延續代表著一個宗族的強大,也意味著這個朝代日後的興盛,她希望他多子多孫,多福多壽,雖然這意味他必將周旋於更多的女子之間,難免心酸,難免嫉妒,可這就是宮中女人的宿命。當長夜漫漫,無處話淒涼之時,可曾想過於你受恩得寵之刻,他人的孤枕難眠。
念香嘆了一口氣,即使自己沒有名分,但她的心屬於他,她的整個人也都屬於他,所以就必須體諒他的無奈,也必須承受心中的落寞。
摸索出一塊錦緞,布料閃現著柔和的光芒,她強忍咳嗽,挑選些亮眼的絲線,她要為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做一個肚兜,也許孩子的娘不會在乎這微薄的賀禮,但她仍然想做,因為那是他的孩子,愛屋及烏。
方一個時辰,念香便覺頭重身輕,眼中頓時模糊不清,少不得咬著牙拼命捱著,恰這時翠兒前來,便笑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拈些線來,我還省力些。”
那翠兒果在一旁把那些纏在一起的團團絲線,一根根捋開來遞給她,見她繡的認真,好奇問道:“姐姐這是要給誰的?”
念香笑而不答,卻聽她自問自答說:“姐姐不說我也知道,宮中誰人不知張娘娘有了身子,姐姐可是要做給小皇子的?”
“你既知道,又何必再問?還不好好捻線。”
“依我看,姐姐竟也不必白費神,這皇宮裡成堆的丫鬟僕婦,有多少能人巧手,哪裡輪得到你?”
“旁人是旁人,我只盡我的一片心便是!”
翠兒並未接過她這個話頭,卻沒頭沒腦問:“姐姐,宮中都傳皇上要封姐姐為妃,可是真的?”
念香做活的手一顫,針尖過處一顆血珠從指尖冒出,她含住手指默不作聲,心中卻似打翻了五味瓶,那滋味竟不知從何講起。
翠兒見她失神不語,也覺無趣,便自顧拿過念香那做到一半的活計,見針腳細密,顏色鮮亮,甚是愛不釋手,忍不住挽了個花結說:“姐姐你看,我這個如意平安結挽的可好?在這宮中可沒第二人會這手藝!”
念香拿眼掃過,只說好好,心裡卻猶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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