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發現自己身處玫瑰園。
他很清楚, 噩夢又來了。
做了十幾年的噩夢, 每次都是這個場景, 母親在剪玫瑰,他和父親玩耍追逐打水槍, 然後槍聲響起, 父親以各種方式在他面前倒下。
噩夢就是個無限迴圈, 他就像被綁在岩石上的普羅米修斯,每天烏鴉啄去內髒, 第二天又重新長出來, 再啄, 再長, 痛苦無限迴圈。
他就像一個電視劇的編劇,冷眼看著自己的作品開播, 他清楚的知道開頭, 中間,結尾, 看到什麼都不會覺得意外。
他看見玫瑰園裡有一個龐大的3d印表機,自動列印房子,列印噴頭就像裱花似的一圈圈圍成牆壁。
恍恍惚惚中,房子列印完畢, 是個蘑菇似的小樓, 木夏在門口朝著招手:
“還愣著幹什麼?咖啡機預熱了沒?今天客人的早餐是什麼?看天氣預報,今天遊艇能出海嗎?”
林焰跟著木夏進屋,玻璃門自動合上, 他聽見啪啪兩聲槍響,他知道同樣的悲劇正在玫瑰園裡上演,但這次的夢境好像不一樣了,他身處屋內,身邊有木夏,他好像身處一個庇護所,覺得很安全。
悲劇無法避免,傷痛也無法避免,但這個屋子很溫馨,他在裡面,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驚恐的小男孩。
恍恍惚惚,他站在屋內,手裡多了杯咖啡,落地玻璃窗外,大雪紛飛,玫瑰凋零。
啪啪!
他嚇得一哆嗦,卻見前方是個大壁爐,就像芬蘭鄉下民宿的房子那種,噼啪的聲音是木頭的油脂燒到爆開時發出的聲響。
壁爐上掛著紅色襪子,等著聖誕老人送禮物。
壁爐前有顆聖誕樹,樹下堆滿了禮物,三胖蹲在樹下,一個個的拆。
“老公,我的咖啡呢?”壁爐前有一對搖椅,搖椅上躺著一個人,是木夏。
“哦,已經做好了。”林焰把咖啡端過去,“兩顆糖,不加奶。”
“謝謝老公。”木夏給他一個飛吻,然後悠閑的繼續躺在搖椅上,喝著咖啡。
林焰坐在木夏身邊的躺椅上,一隻貓跳上來,趴在他的膝蓋上睡覺,林焰也學著木夏躺在搖椅上,烤著壁爐的火,擼著貓,和妻子一起用同樣頻率慢慢搖,聖誕樹下的三胖因拆到了心儀的禮物歡呼。
人生最美好的時刻莫過於此……
次日,木夏醒來的時候,臉頰挨著某種溫暖的、砂紙般粗糙的東西。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和林焰臉貼著臉,她是被林焰晚上新長出來的胡茬摩擦醒的。
昨晚橫在兩人中間的枕頭被林焰摟在懷裡,他像一隻貓似的蜷縮著身體,打著呼嚕,早就超越了床上中間那條三八線。
或許是夜裡寒冷的緣故,穿著防寒沖鋒衣的她在睡夢中也不不知不覺的捲起了被子,兩人真的大被同眠,零距離了。
木夏悄悄把被子還原,起床,去了浴室洗漱。回到房間時,林焰也醒了,頭發蓬亂似雞窩,坐在床上,抱著枕頭,裹著被子,眼神迷茫,好像在思考我是誰,我在那裡,我在做什麼。
他昨晚做了個夢,夢境美的不真實,都不想醒過來。
但再美的夢境,也有醒來的時候。
夢境太美好了,他捨不得醒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美夢成真。
如何讓美夢成真?林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