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先不接上回,咱們先來瞧瞧私奔那倆人。
私奔是啥滋味兒?
列為看官,您試過沒?
說書的咱是沒試過,隔咱印象裡,但凡不缺銀子,那是相當浪漫美好,把酒落日,縱馬天下,採菊東籬,悠然南山,之於種種,腦袋裡皆是溢美之詞。
事實上,老七和猴子卻實樂呵美哉,您也得說,他們這季節選的好,日頭微暖,天氣正好,風和煦煦,一吹擺花草,那種種不加渲染的生機,不只讓延珏那丁點兒離家的愁緒掃的精光,甚至就連被動‘『淫』奔’的小猴兒都暫時卸去了種種不悅,痴『迷』的融在了這一片大好天地間。
一隻驢,一個驢脖子上掛的鈴鐺,一輛拴在驢屁股後頭的木板車,兩頭人散漫的坐在上頭,慢慢悠悠的軋下了一路車轍,那每一條印跡,淺淺的留在路上,深深的留在兩隻的心裡,在日後兇險紛爭的歲月裡,兩人都時常會想起這斷幾乎不用帶腦子過活的日子。
他們甜蜜不多,了不得是瞧瞧月亮的時候,老七會沒來由的從後頭倏的抱住猴子,抱著她越來越大的肚子,閉眼睛哼哼小曲兒。
猴子依然煞風景第一,她會損他:“甭唱了,都不在調兒上。”
延珏會耍小『性』兒瞪她:“說句好聽話兒,你能死怎麼著?”
小猴兒會沒好氣兒的白他:“關鍵是不好聽,介麼誇忒喪良心。”
“良心?嗬~這新鮮,這玩意兒你有麼?”
浪漫的結局往往是不歡而散,倆人吵架鬥嘴遠比這甜蜜來的長久,說到底延珏到底是個祖宗的金身子,從前偶爾伺候小猴兒幾回那都是有人搭把手兒,原本他心裡自覺這些事兒都不是事兒,可到了真章時,延珏是真後悔沒帶個奴才出來。
猴子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走路基本靠掐腰,睡覺基本得側臥,食慾雖是大好,可日常仍是個問題,諸如:洗洗涮涮絕沾不得涼水,若是路經店家的時候尚好,可若是幕天席地,『露』宿郊外另說,小猴兒總是懶散的說:“不洗就不洗了,一兩天還能生蛆不成?”
“別放屁了。”這是延珏跟小猴兒學的糙話,每每這個時候,他總得往山頭走走,費盡扒拉、滿手泥巴的揀那麼幾根兒零星的半溼不幹的柴火回來,再用嘴狂吹半天配合點火,最後給那煙嗆的一臉灰黑,咳嗽陣陣,可恁是這樣,他也得燒點兒熱水。
沒招兒,延珏是個事兒『逼』,這是先天的,恁是野地裡也得天天給自個兒和媳『婦』兒弄的乾乾淨淨的,一次在打尖的店裡,延珏硬給小猴兒摁到木水桶裡洗澡時,小猴兒開他玩笑:“你介澡是搓的越發好了,要是咱銀子花沒了,你奏找個堂子乾乾搓澡兒的也夠我跟咱兒子吃飯了。”
“別他媽放屁了。”
延珏的話越發的糙,沒辦法,近豬者肥,近墨著黑,甭管他樂不樂意,這兩口子相處久了,總會有那麼丁點兒相像,就像剛進潼關那個晚上,延珏詩『性』大發,邀月『吟』之:“隨波逐流,人生幾許!破浪何須一葉扁舟,星子做鷗,月影豎帆,借來東風塞上風流——”
“玉皇老兒莫羨俺,這他媽是我的春秋!”
小猴兒的一嗓子,只叫延珏眼珠子先飛天,而後笑的樂不可支,呦呵!他這糙貨竟會作詩了,嘿,您別說,還挺押韻~
偷來的時光總是最美,這倆沒心沒肺的小倆口不談過去,避談將來,只醉心與眼前,冰涼的手,顫抖的唇、緊緊的擁抱,明明不過是片刻,卻像是永遠。
南陽的獨山上,小兩口新鮮的瞧著那嵌在巖中的碧玉層,小猴兒『摸』『摸』那與周遭的岩石全然不同的珍稀碧玉。
她問延珏:“你說介好好的玉,非得嵌在石山裡,跟這兒風吹雨打的,它憋屈不?”
延珏笑著托腮,難得正經,他道:“不,它賭一次永恆。”
……
京郊娘娘廟中,香火鼎盛。
仲蘭和伯鳶分別跪在蒲團上,一個沉默雙手合十,一個搖著龜殼唸唸有詞。
“伏以太極兩儀,絪縕交感。圖書出而變化不窮,神聖作而誠求必應。茲有信女伯鳶,為家門生變遭劫,虔請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大聖人,鑑臨在上,誠感則靈,有兇報兇,有吉報吉。”
念罷,伯鳶將龜殼內的銅錢倒至盤上,一小道上前觀之。
伯鳶忙問:“這是何卦?信女求解!”
“小姐請隨我過來,待我師傅與你細細詳解。”
伯鳶架拐隨那小道前去案前,只見那老道觀盤內卦像,不時捋須,不時蹙眉,只覺心中慌『亂』,她踟躕道:“是吉是兇?道長直說便是。”
那道長抬頭,瞧瞧伯鳶,又瞧瞧隨她一同前來的仲蘭,斟酌再三道:“是兇,也是吉。”
“這是何意?”伯鳶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