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天,穀子知道後來的結局,那她死也不會掉以輕心由著小猴兒把她打暈。首發哦親
尤記得那日凌晨,她跪在小猴兒跟前兒哭求:“小爺兒,我知道如今七爺兒生死未卜,你心裡急,可你也要想想孩子啊,你就這麼隨著去了,那是生是……誰知道呢?就當穀子求你了,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咱倆都是凡胎的,難不成還能請來天兵天將?我也不是傻『逼』,冒險的事兒,我也一百個不願意,可你說說,介節骨眼兒還能有比介更好的法兒麼?你該知道,咱們慢一步,他的危險就多一分。”
“小爺兒!”穀子豆兒大的眼睛淚滾滾的流,她扯住小猴兒的腿兒哭訴:“你就當我穀子自私,就算七爺兒他……。我也不想你冒此風險啊!你若混在那人群裡也就罷了,怎麼著還能趁『亂』逃一生路,可你如今偏要……那可是眾矢之的啊!”
“廢話,我要是不替她,那些人會聽我的麼?”
“可……”
“別可了,現在可嘛都晚了,姚勝一早就把林聰兒給綁了,如今就是我扯脖子說不幹,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你放心,那林聰兒實心眼子,把城內城外聯絡的暗號都告訴我了,若是不能趁『亂』救了延珏,我也有地兒跑了。我介命硬,死不了,你別跟這兒哭哭唧唧咒我,有那功夫道不如記得點兒我跟你說的話,要是我真不幸玩兒完了,我們石家的事兒就靠你了。”
想起小猴兒才剛那似‘遺言’的交待,穀子越哭越厲害,她低吼:“不行,我得跟你去!我穀子的命就是小爺兒揀來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滾蛋吧,就你那提個瘸腿兒的軟腳蝦模樣兒,我他媽還不夠照應你的呢,你消停眯著得了。”
“不行!”
“嘛不行?你要真念著咱倆介麼多年的感情,就別跟介兒搗『亂』,再說了,要是萬一咱倆一起嗝兒屁了,我石家的冤情,還能真指那婧雅不成?”
“那你也別指望我!我穀子話放這兒了,要是你就這麼撇下我先去了,你們石家的冤情,我穀子就是戳瞎了雙眼,也權當瞧不見!”
“呦呵,說嘛氣話,咱倆這麼多年,你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嘛屎。”
“小爺兒!”
石猴子不在言語,因為彼時她已經將穀子砸暈了。
……
保酆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四,卯時。
西安城的日頭恁地火辣,炙烤的那黃泥牆上的草一寸寸的枯萎,日以繼夜的縮至泥柵之中。
農家院子裡,遠比平日刺鼻許多的香火味兒自那土炕裡陣陣漫出,不為虔誠,只為送死。
自這一日,小猴兒才覺得,狂熱的信仰未必沒有好處,至少在危險面前,他們不懼死亡。
“無生老母在上,吾等教眾願追隨總教師殺進城中,大銼清狗威風!”
激昂的叫囂漫在那窯洞之中,彼時那布衣教眾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們紛紛舉起手中的刀槍,用無比的激動誓死追隨那拿著紅纓槍,一身英氣的總教師。
他們信奉她,信任她,並用萬分虔誠誓死追隨她。
可這些愚眾不知,她,不過是個贗品。
石猴子的一生中,做過數次‘贗品’,然這一次,卻是她第一次冷眼旁觀這許多人即將分割陰陽。
佛曰:殺生之業恒生刀山焰熾地獄,死後刀輪割截節節肢解,作八萬四千段。
許多年後,小猴兒曾在僧格岱欽府上遇一得道高僧,高僧觀她相道:“施主一生殺戮太重,天道迴圈,恐無善終。”
善終?
小猴兒笑笑,只揚著一雙斷掌道:“老頭兒,這世道衣冠禽獸太多,本就不缺我不一個,既生來禽獸,我他媽又矯情個屁。”
是的,死後的事兒,小猴兒不在乎,她如今只知:誰死都成,延珏不行。
“白蓮下凡,萬民翻身!”小猴兒高舉著那纓紅的鐵槍,在擁護聲浪中端起那泥造的無生老母像按臺前那數十碗‘聖水’中的一碗,仰頭飲下,而後啪的一聲猛砸在地。
瓷碗炸開,碎成八瓣兒,山呼聲又起——
誓死追隨總教師!
誓死追隨總教師!
山呼聲中,小猴兒緊緊握著那林聰兒的紅纓槍,心裡唸叨著:死人,等我。
……
同一時辰,陝甘總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