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酆二十四年,四月初八,大清唯一異姓王,博多勒葛臺親王僧格岱欽大婚,同一日,也是武英殿大學士獨女仲蘭,迎贅婿的日子。
寅正一刻,天『色』還未見亮,果府上下便已是燈火通明,綵綢結蓬,人來人往,闔府上下都為今天府上的兩件大喜事兒是折騰來,折騰去,而果府的兩位新嫁娘,更是一早便開始梳洗打扮。
季嬌房內,伯鳶拄著雙柺,看著自個兒的親妹子在喜娘的一雙巧手下,打扮如花般嬌豔,心下嘆道,總想這丫頭還是個孩子,可一晃兒,竟是要做別人媳『婦』兒的人了!
伯鳶百感交集,既為妹子覓得良緣,有了個好歸宿而高興,又難免思及如今父母俱已不在,季嬌這一嫁,她這做姐姐再想護著,也是鞭長莫及了,思及此,伯鳶竟嚶嚶哭了起來。
“大姐,你這是幹什麼啊?”季嬌雖嗔著,可淚意也立時湧了出來,新嫁離家,怎能捨得?
見季嬌的眼淚暈花了新撲的粉,喜娘趕緊說著好話兒:“哎呦,我說新娘子,這天大的喜事兒,您怎麼還哭了呦!您可知道,這北京城,有多少姑娘想嫁那僧王啊,論戰功,那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論身份,那是咱們大清朝唯一的異姓親王!正所謂是功名利祿全在手,子孫之輩啥都有!”
噗——
伯鳶給這婆子逗的破涕為笑,她拿起絹怕給季嬌拭淚,柔聲哄道:“是吶,你那夫婿又豈止這些?最重要的是,他那府上,只你一個女子,這是多少閨怨燒香拜佛求都求不來的啊,死丫頭啊,你可真真兒是拾到寶了!”
季嬌臉一紅,嬌羞的別過頭去,嗔道:“大姐竟是渾說!”
“呦,瞧瞧,咱們四小姐的這張厚臉皮竟也知道羞啊!”掐了掐妹子的臉,伯鳶笑著打趣道:“瞧瞧這小臉蛋兒,水蜜桃一樣的俊,若是你那夫君瞧見,定是要心一動咬上一口的!”
“大姐!”季嬌羞怯的一跺腳,可心中卻是澀澀,那日園中她早已見過僧格岱欽,且鬧得極不愉快之事,她並不曾同大姐說起,畢竟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嫁,又何必惹的大姐憂心?
恁是她再不懂事,可也只有這麼一個姐姐,雖說平日總是嘮叨她,罵她,管她,可她心裡知道,她最疼的就是她,如今她就要走了,今後不知如何……
冷不防給季嬌抱了個滿懷兒,伯鳶還是一楞,可緊接著嚶嚶的哭聲傳來,又勾出了她的眼淚,姐妹倆抱頭痛哭,這一哭,便是許久。
好半晌後,二人終於止了哭,伯鳶抱著自個妹子,輕拍著她的頭,哽咽道:“好了,好了,傻丫頭,別哭了,你要是真念著大姐,掂著大姐,今後就好好過日子,別總是使小『性』兒,僧王會瞧見你的好的,你過的好了,大姐也算跟阿瑪額孃的在天之靈有個交待啊。”
季嬌淚眼巴嚓的仰頭看伯鳶,抹著眼淚,抽搭道:“別……別老顧著說我!大姐你也是要嫁的人了,你也一定要過的好!要是那個什麼精衛將來對你不好!我季嬌定會把他砍成八段兒餵狗!”
“兇丫頭!”伯鳶擰擰她的鼻子,笑道:“還八字兒沒一撇的事兒呢,別拿出來說徒惹人笑話。”
“什麼叫八字兒沒一撇?爺爺既然允了七爺,那等那什麼精衛的回京,肯定就要去求指婚的!哎呀!”季嬌忽然驚呼一聲,嚇了伯鳶一個激靈,直拍著心口窩。
“幹什麼大驚小怪的,嚇我一跳。”
“我說他不會倒黴的回不來吧?我才想起來,那日我偷聽爺爺和二叔說話,說什麼,現在陝甘那邊兒,不只白蓮教鬧的兇,回回好像也藉機生了事,聽二叔的意思,挺麻煩的樣兒。”
“呸!呸!呸!”伯鳶瞪她一眼:“竟渾說!那不過區區逆賊,不足懼也!再說皇上已經封了七爺為撫遠大將軍,明兒一早便率大軍前往陝甘鎮壓,不會有事的。”說到這兒,伯鳶又不免嘆了一聲。
“明明是好事,這怎麼又嘆上氣了?”
伯鳶拄著拐走了兩步,坐到太師椅上,丫鬟遞過來一杯熱茶,她端起來呷了一口,也不說話,只是搖頭嘆息。
季嬌後知後覺,想到大姐必是又想起那杳無音信老三來了,不說那人還好,一說她的脾氣竄上來就想說道說道,可還不曾開口,門外就響起了一個悶悶的聲音。
“嬌嬌,是我,我回來了。”
延琛?
他不是在盛京修六爺兒的陵寢麼?
伯鳶頗為詫異,她以為他今兒不會特意趕回來,畢竟自季嬌小時候,便以為將來會是他的福晉,只可惜造化弄人,陰差陽錯。
“大姐,你去給我擋了,我不想見他!”季嬌一臉不耐煩的小聲說著,伯鳶低聲斥道:“你這又是幹什麼?就算做不成夫妻,也總算親戚一場,何必鬧的那麼僵?”
什麼親戚!她才沒有這麼蠢的親戚!
季嬌本就對他沒什麼男女之情,加之去年額娘出殯那日眼見他被那個女人欺負卻無力反駁的蠢樣子,她討厭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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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卻不想,伯鳶竟笑笑跟門外道:“沒有外人,進來吧,四爺。”
大姐!
季嬌氣的直跺腳,而延琛推門進來時,伯鳶卻已起身拄拐,拍拍季嬌的肩膀,淡然一笑,那意思是:忍忍吧,別鬧的太僵。
而後她又給風塵僕僕的延琛行了個禮,道:“四爺,你們說會兒話,我去瞧瞧二丫頭。”
出門的時候,伯鳶回頭掃了一眼季嬌,瞧她那一臉掩飾不住的不悅,搖搖頭,心下嘆道:傻丫頭,他畢竟是皇子,這份舊情他若能念一輩子,也是你的福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