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烏布里原是臘月十五生人,可出生那會兒,因一個瞎子老道說這一日是民間祭玉帝,祈平安的日子,跟玉帝分福份,哪裡爭得過?故此,她的生日便往後推了一日,變成了如今的臘月十六。
按照時下的說法兒,這女孩兒生日不比男孩兒的懸弧之辰,再加如今烏布里不過八歲的年紀,這生日原是該像往年一樣只約了老七一家兒,兩家人關門吃一席樂呵樂呵便罷了,可前些日子,舒舒卻說:“前些年,咱們各府走的雖是不近,可攢在一起也是有說有笑,可這些年,你們爺們兒鬧的那般生分,弄的大夥兒見面兒僵的跟仇人似的,道是比不上那些外人了,妾身想著,不管怎麼說,咱們總歸一家人,何不借著烏布里的生日,把在京的兄弟妯娌們都邀來,咱們熱鬧熱鬧。”
自然,對於舒舒說的一切,延璋永遠都是一句話,“你若覺得好,只管張羅便是。”
於是,舒舒便提前張羅起來,給各府都提前送去了帖子,又按照那幾個兄弟妯娌的平素口味張羅了兩三桌席,待到了生日那天,一大早便按照祖宗禮法帶著烏布里去紫禁城裡給皇祖父,祖母們請安,許是延璋近日極為得皇帝寵,再加之烏布里自小說話利落,男孩子一樣不比別的格格矯情,保酆帝自來喜歡她,所以這日,保酆帝雖不可能親自屈尊去給她慶生,卻是賞了她一堆的新鮮玩意兒,還親命如意館的西洋畫師湯臣寧過府去給她畫幾幅畫像。
而玉錄玳也是難得的跟舒舒『露』了慈顏,賞了些好東西后,又特賞了一出御用班子的《哪吒鬧海》過府去熱鬧熱鬧。
拜別了帝后,舒舒又帶烏布里去了永壽宮,自打回了紫禁城,皇帝雖是取消了婉瑩的禁足,可她卻仍是成日鬱鬱寡歡,原本便纖瘦的身形更是形如風中飄竹,有幸是淳伽童言童趣,那鄧昌貴又是凡事精心,總算能讓她廖已慰藉,可與舒舒說了一會話兒,卻還是提不起『性』兒,鮮少進宮的烏布里原就與她不算熟捻,加之小孩兒她快人快語,也顧不得與額娘請示,便脫口道:“皇貴妃『奶』『奶』,我弟弟過了年都要六歲了,您還要霸著他多久?”
舒舒一聽,當即變了臉『色』,扯著烏布里便推搡到地上,斥道:“跪下!小小年紀,怎出言如此不分尊卑!”而後又趕緊同舒舒行禮道:“是臣媳管教不嚴,還請娘娘寬恕則個。”
婉瑩並沒惱,只是笑笑,便柔聲道:“都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於那些個虛禮?”
“是。”舒舒起身,又轉頭與那也要起身的烏布里斥道:“跪著,不準起來!”
“跪就跪,我又沒說錯什麼!”烏布里小聲嘎巴嘴兒嘟囔著,一身倔脾氣讓她跪的杆子似的倍兒直,就連婉瑩幾次喚她起來,她也不起。
婉瑩實在沒招兒,只得嘆了口氣道:“瞧瞧,好好個生日,卻讓本宮給攪了興致。”說罷她回頭又喚了一聲:“鄧昌貴,去把小貝勒抱來。”
“婉姨,你這是作何?何必把她一個黃『毛』丫頭的話當真?”舒舒雖萬般想念兒子,可她也曉得,婉姨如今的境地,淳伽對她來說,是生活的唯一調劑,按說婉姨落的如今,說穿了也是為了二爺,她又怎麼能在這兒當下奪走淳伽?
“無妨,反正今日烏布里的生日,本宮送那些東西,也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道不如順了她的意,讓淳伽回府上陪她玩兒幾日。”
舒舒一聽,心下卻生幾分雀躍,雖是幾日,也可解思子之念啊,可便是如此,她的嘴上仍是哄著婉姨樂呵,她搖頭笑道:“婉姨說的道是輕鬆,可只怕這孩子如今給您慣壞了,離的您一會兒便要哭著鬧著了!”
“這道是,淳伽卻是給本宮慣壞了。”婉瑩也搖頭失笑,彼時鄧昌貴帶了淳伽進來,烏布里便高興的叫了一聲,“弟弟!”淳伽呵呵的笑了起來,一陣小跑跑過去拉住了烏布里的手,『奶』聲『奶』氣的道:“姐姐怎麼跪著?”說罷他轉過頭,問婉瑩:“婉『奶』『奶』?姐姐犯了什麼錯?怎麼捱了罰了?”
婉瑩寵溺的笑笑,朝他擺擺手,“來,淳伽,過來婉『奶』『奶』這兒。”
淳伽笑呵呵的跑了過去,婉瑩一把吃力的抱過他,笑眯眯的跟他說:“小淳伽,不是你婉『奶』『奶』罰她,是你姐姐今兒生日,求著本宮讓你回府玩兒幾天呢!”
淳伽瞪大了眼,“是姐姐生日?”
“是啊,是你姐姐生日,淳伽要不要去回府陪她玩兒些日子?”
淳伽大人模樣兒似的驟起了眉頭認真的想了想,半晌又搖搖頭,“不了,若是我回去了,婉『奶』『奶』一個人就寂寞了。”
婉瑩哭笑不得,可卻是萬般憐愛的『摸』了『摸』淳伽的光禿禿的腦門兒,同舒舒說:“瞧瞧這小大人這懂事兒勁兒,怎能叫本宮不疼他?”
舒舒也笑笑,卻見自個兒的兒子的眼神完全避過自己。
婉瑩同淳伽說:“小人精,你放心回去便是了,不過幾日,婉『奶』『奶』數數日頭就過去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可……”
“好了,這是命令。”
“婉『奶』『奶』……”
“淳伽記得要聽額孃的話,別讓婉『奶』『奶』惦記,知不知道?”
“那好吧,淳伽聽話,婉『奶』『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晚上別總一個人哭,淳伽過幾天就回來陪你!”
於是,在簡單收拾了些東西后,淳伽便隨著舒舒和烏布里,離了永壽宮,路上,牽著烏布里的淳伽一步三回頭,卻正眼都不瞧舒舒一眼,便是如舒舒一般『性』子,也難免心泛酸澀,看著這與自個兒越發陌生的兒子,藉著北風的兇猛勢頭,偷偷拭了幾滴眼淚。
可才一出永壽宮門口,走在巷弄上,她的手卻突然被一肉肉的手牽住,再一低頭,竟是小小的淳伽眼圈兒泛淚的仰望著她。
“額娘,淳伽好想你。”
態度如此轉變,竟讓婉瑩一時怔楞的,眼圈倏的便泛紅了,淳伽晃著她的手道:“額娘,別怪淳伽不理你,只是淳伽知道,如果那樣,婉『奶』『奶』會不高興的。”
聽兒子一說,婉瑩的眼淚竟斷了線,她蹲下來抱緊了兒子,哭笑不得的念著:“你這小人精!”
永巷內,這一家三口,一大兩小緊緊抱在一起,這一幕,完好的落在那滿心惦記,拿著暖手爐追出來的婉瑩眼裡。
見她駐足許久不動,鄧昌貴說:“娘娘,這暖手爐還是老奴去送吧?”
婉瑩苦笑,“走吧,想是如今也不需要了。”
婉瑩握著那暖手爐,嘆道:“道是不比親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