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帳中燭火盈,伉儷剪影,秋風夜雨避方晴。夢裡不知身是客,壺漏驟停。
怨女痴兒郎,年少輕狂,恩仇暫且拋兩旁。星月留得一壺香,永不相忘。
小猴兒在一陣顛簸中醒來,她三番兩次的抬起眼皮,然卻都是光才擠進來一丁點兒,就無力的又再闔了回去,『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了兩個人在說話。
“阿克敦怎麼樣了?”
“回主子,才剛醒了,吃了些東西,服了『藥』這會兒又睡過去了。”
“他情緒如何?”
“呵,才剛醒了還『摸』著自個兒寶貝跟我開玩笑說,哪條腿兒斷了都行,那條沒斷,就是人間一大幸事,呵……那臊狐狸……整天滿腦子就知道惦記那點兒事兒……”
“要不然呢,學你啊?二十好幾,也沒個像樣親事,這知道的是你不上心,這不知道的,背後指不定怎麼嚼你舌根子。”
“愛怎麼嚼怎麼嚼,我精衛行的正,坐的直,我怕誰說!”
“瞧瞧,這牛勁又上來了,我還說不得你了?”
“主子我不是——”
“精衛,你娶了果家那個老大吧,回去我安排。”
“主子?!”
“那個伯鳶我見過幾次,雖然年紀大了些,腿腳也不太好,可模樣和品『性』都還不錯,最重要的,怎麼說她也是果家人,你要是娶了她,如若我失勢的那天,你和你阿瑪也算是有個靠山。”
“主子……”
“嘶——甭唧唧歪歪的,你跟阿克敦不同,便是我失勢,他阿瑪依然是皇上的寵臣,誰也奈他不得,而你和你阿瑪一心向我,雖說二哥也能護著你們,可如今這一番折騰,他的那些黨魁八成也要防我,如此一來,您們爺倆兒明裡暗裡肯定是要受些打壓的。”
“哼!打壓就打壓!我輩豈會怕——”
小猴兒是真的想再聽一會兒,可嗓子眼的刺撓憋了半天,還是一個沒忍住的咳咳咳了起來。
這一咳,可到好,像個馬車從肺子裡橫衝直撞的往嗓子這邊兒跑出來似的,凡攆過之處,無一不是火燎似的疼。
“呃……”小猴兒的聲音乾澀無比,她無力的眨著眼,透著那被震出來的盈盈水光,她看見的是延珏那生了胡茬子的臉,一臉擔憂。
似是鬆了一口氣後,延珏彎著手指敲敲她的頭,悶悶的嘟囔了一句,“你可真他媽能睡。”
“女主子您可醒了!”這時於得水從簾外鑽了進來,竟一邊笑著,一邊抹淚:“您這一睡就是兩日,可急死咱們了,您要是再不醒,恐怕爺兒就要昏過去了!”
“嘶,於得水,我說你又嫌舌頭長了吧!”延珏揚起手來抽了於得水腦子一下。
於得水也不覺的疼,只『揉』著腦袋嘿嘿傻笑著,眼帶水意的又道,“嘿嘿,奴才這就去拿食盒兒,女主子也醒了,二位主子好好吃些東西吧。”
“等等。”精衛喚住了於得水,又跟延珏說,“主子,到熱河行宮還早著,吃食也都涼了,福晉這身子如今也吃不得,要不咱先站站,搭個火,吃些暖的再上路也不遲。”
“嗯,也好。”
小猴兒轉著眼珠子看著眼麼前的這幾個人折騰,彼時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原來她已經睡了兩日,而她們如今是在前往避暑山莊的路上。
……
馬車裡,又燃起兩盞燭火,小猴兒靠在引枕上,緩緩的眨著眼睛,她這才看清,延珏的眼睛已是血絲密佈,整個人說不出的憔悴,而向來凡事精緻講究的他,衣服竟皺皺巴巴的團在身上,小猴兒認的,這件還是她昏『迷』的那天他穿的那件。
“邋遢……”小猴兒的聲音嘶啞且無力,認識他這麼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把這他見天掛嘴上埋汰她的詞兒還給他。
“呵,還『舔』臉說我?”那一堆胡茬子也沒耽誤延珏笑的燦爛,他使勁兒來回爬了兩下前額的光頭,反身抓了柄銅鏡立在她的面前。
小猴兒這才知道,嘛叫東施效顰。
若不是她反覆眨眼,確定鏡子裡那女鬼是跟著自個兒同樣的動作,她幾乎不敢相信,那鏡子裡,那頭髮『亂』的跟雞窩爆炸,臉瘦的跟鞋墊子似的女鬼是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