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烈日炎炎,奪命的炙烤榨取著萬物生靈最後一滴水份。
騰格裡沙漠上,一個少年和一個小丫頭瀕臨缺水和飢餓的邊緣,他們緊緊拉著手,閉著眼睛往前走。
六歲的小丫頭那早已顫抖不已的雙腳『插』在流沙裡,每走一步都像是最後一次喘息那般艱難,烈日和風沙刀子似的割在臉上,竟不覺痛,她嚥了嚥唾沫,卻被舌與上鄂的刀割的乾澀噎的一個踉蹌,跪摔在黃沙中。
她知道,她走不動了。
“我可能不成了,吃了我,你走出去吧……”小丫頭笑著說,有氣無力,甚至她想要看他最後一眼,然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起來。”狼狽不已的少年執拗的拉著她,然他實在是太累了,強撐的精神就像是一張薄紙一般,經不起任何敲打。
少年栽倒在她的身旁,灌了滿口的黃沙。
“真醜……”小丫頭強撐起眼皮,過度缺水讓她的笑顯著是那麼幹澀,可她還是笑著。
少年無力的抬看眼皮,直勾勾的著這個讓他痴『迷』不已的笑,他也笑了。
他甚至連吐出嘴裡黃沙的力氣都沒有了,卻執拗的不肯鬆開她的手。
她的話真多,一天說的比他一輩子都多。
她說:“我好像看見綠洲了……”
她說:“我好像不渴了……”
她說:“我的肉應該很好吃,我請你吃……”
她說:“你這個大笨蛋……”
她說:“變天了,怕是流沙又要來了……”
她說:“悶驢蛋,我真的是要死了……”
“一起。”他說。
……
從夢裡驚醒,小猴兒大口粗喘著,雙手用勁兒抹了一把臉,手心滿滿的汗,讓她怔楞許久。
她有多久沒做過這個夢了?
久的她甚至忘了那個少年的眉眼是如何拼接的,久的她甚至忘了他的血在她的舌尖時瞬間迸發的腥甜,久的她甚至快忘了,黃沙灌鼻之前,是他用那不算寬厚的背脊覆住了她……
這一切,真的是太久了。
蜷起雙膝,把腦袋埋進去,小猴兒用這個並不適合她的動作,陷入深深的過往之中,直至許久平息下來後,她才恍然嗅道鼻端那並不尋常的草『藥』味兒。
此時營帳內,燭火只餘兩盞,吱吱響著的炭火遠比那微亮的燭火更為光亮,小猴兒抬起浸滿汗水的頭,看著那斜倚床榻邊也在直勾勾的盯著她的延珏,失神只有片刻,便清清嗓子道。
“你回來了。”就像是尋常的夫『婦』每日都要說的話一般,尋常的小猴兒都沒有察覺,因這四個字,她的語氣竟變得異常安心。
延珏沒有應,而是反問了她,“做噩夢了?”這一張口,那混著草『藥』味兒的濃濃的酒味兒飄過來,燻的小猴兒擰了擰鼻子。
“沒——”她習慣的無所謂口吻只說了一半,卻在延珏一把扯她在懷,胡『亂』擦去她額頭汗漬的之後,她順勢偎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道:“嗯,做噩夢了,挺長的。”
“夢到什麼了?”他問,一隻大手捋順著她散披在背的頭髮,那動作輕的幾乎讓小猴兒以為是另一個夢。
她窩在他的心口窩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是喃喃道:“我以為你生氣了。”小猴兒一直記得那寶星格格指著他的時候,他看著她時眼中的慍怒。
她想過,今兒晚上回來的他,許是會跟她吵,跟她作,跟她鬧,然如同現在這般異常的安靜,卻是她絕不曾料想的。
當然,她慶幸他此時這般,因為她這會兒真的沒勁兒跟他吵架了。
“嗯,我是生氣了。”延珏的鼻端輕聲哼著,倏的攬緊了她的腰,將她嵌進懷裡,下巴墊在了她的肩頭上,恨恨的氣聲道:“很生氣,很生氣,氣的恨不得掐死你。”
小猴兒覺得腰眼兒一陣發緊,不過轉瞬那大力又鬆緩下來。
“不過看在你吃了一桌子飯的誠意上,爺兒原諒你了。”延珏哼著,粗喘的氣兒吹在她的耳邊,那濃濃的酒味兒又不可避免的鑽進了小猴兒的鼻端,弄的她鼻尖兒一陣發癢。
小猴兒不想提及那個沒有結果的話題,轉而逗哏兒道,“呦呵,你今兒出息了,喝了這麼多,還這麼清醒。”延珏的酒量,她從不敢恭維,許是她從那個生死邊緣的夢境中醒來,身上的那些稜角都被稀釋的無影無蹤,這會兒她只靜靜抱著延珏,竟覺得如此安逸,如此輕鬆。
“你也不瞧瞧,這都什麼時候了?”延珏嗤了一聲兒,長臂一勾,『摸』過枕下的一塊懷錶,開啟來在小猴兒眼麼前兒晃悠晃悠,那指向東北方的時針直讓小猴兒一楞,隨即瞧傻子似的仰脖瞄他。
“你別告訴我,介三四個時辰,你一直跟介兒裝石頭坐著沒動?”
延珏斜睨著她,輕嗤,“我倒是想睡了,可你也得讓我睡才成啊,你這左一嗓子,又一拽的,我要能睡著就奇了怪了。”
“……我說夢話了?”小猴兒仰頭看他,試探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