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自那日之後,石猴子便很少說話,晚上延珏歸時,二人依舊夜夜秉燭交歡,激動時仍尖叫嬌喘連連,可歇時,雖坦誠相擁,卻鮮少言語,二人各自心有思忖,關於那張求子方,延珏自是心生諸多疑竇,然石猴子的一顆心卻有風雷打鼓。
那封信,定是僧格岱欽換掉的。
曾有一日,趁著延珏不在府上之時,石猴子偷偷潛去延珏的院子,與孟秋有過一番交談,如她所料,諸如孟姨這額孃的陪嫁丫頭,阿瑪的枕邊人的身份,都不知這蒙古剔刀機關的秘密,那如今僧格岱欽既知道,那就是說,當年他與阿瑪的關係絕對遠比表面上要走的更近。
而在他明知道那剔刀中藏有那般重要的證據後,仍在那日宮宴公然用‘賜婚之名’昭顯那把剔刀,那便只有一個解釋——
投石問路。
並不是她石猴子偷刀的手段多英明,而是僧格岱欽從頭到尾都在等著人來尋這把刀。
“莫不是僧格認出小姐來了?”聽罷這些,孟秋大驚。
搓著下巴,小猴兒搖搖頭,“不會,他最多知道那日廟會之人是我。”
可不?恁說誰能把堂堂果府三小姐與石敢一案牽扯起來?
“介傢伙挺精,他不確定這刀我是從何得來,他便在機關處換一東西敲打我,若我從來不知道,也就罷了,可若我著急那封信,必是會去找他。”石猴子道。
“找他?不,小姐,你不能去,有道是人心難測,這一過已經十年,若他成心幫你,也就罷了,可若他無心參與,豈不是暴『露』了身份,多添一份危險!”孟秋抓著小猴兒的手道,“小姐,讓我去吧,許是他還記得我也說不準,我就說當年你們出逃後,這刀一直放我身上了,後來我為了證據安全送了你,這樣若是他翻臉,你也能摘的一乾二淨,明哲保身啊!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萬萬不能錯了一步。”
小猴兒輕嗤,“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
孟秋長嘆,“早在十年前,我就該隨了將軍去,如今我這把老骨頭,也不過是賴死賴活,苟延殘喘……”
“得,得,別說了,我介耳朵都給你說的起繭子了。”小猴兒擠眉弄眼的摳著耳朵道,“老命也是命,賴都賴了十年,剩下的日子,奏是熬鰾也湊合熬著吧,他們下邊兒人多熱鬧,你就跟上邊兒待著,陪我耍吧。”
聽這話,孟秋忽的臉『色』一變,“夫人他們……”
小猴兒並沒搭茬兒,只道,“出來半天了,你回去吧,小心點兒,別讓人瞧見了。”
……
且說這幾日,府上丫頭奴才們只差嚼爛了舌根子,說來傳去大抵只有三件事。
這其一,便是於得水被罰一事,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七爺兒就讓他一手舉一金錁子在院子裡足足跪了八個時辰,直跪的他暈頭轉向,口唇曝皮,連連嘟囔著,“主子饒命,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而這其二,則是那品茹園的小主訥敏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哄了酒醉的爺兒去,可這進門兒還不足一刻,爺兒便沉著臉出來了,有的說,定是訥敏說話惹爺兒不高興了,也有的說爺兒是受不了品茹園裡的那股子陰氣兒,可更多的人都說,‘福晉那有方子吊著爺兒的魂兒,爺兒就是醉了,也得去啊!’
沒錯,這掉魂兒的牛『逼』‘方子’正是其三。
都說這傳老婆舌神奇,一傳十,傳出花兒,十傳百,百花齊放,也不知道是隔牆有耳還是有心人添油加醋,誰也沒料到,不過翌日,這小猴兒手裡有個‘求子方’的事兒就滿院子都知道了,可這話兒傳來傳去,誰知道怎麼就變成,‘什麼求子方,八成是什麼旁門左道的魘法兒,求子次要,勾爺兒的魂兒才是福晉的目的,要麼爺兒為啥夜夜往她那兒跑?’。
呸,勾他的魂兒?
噁心。
不提這事兒也就罷了,只要提了,小猴兒便有種吃午飯想吐早飯的感覺。
恁說府上其他女人不是好眼神兒瞧她,她也就當狗放屁了,可就連穀子都天天捂嘴兒瞧她偷笑,無論她說多少遍那破方子不是她弄的,她還是得一天嘮叨個好幾遍,什麼“謝天謝地,小爺兒總算開竅了!”之類的廢話。
嘛叫她開竅了?
她比誰都希望那主兒少往她屋兒竄一天。
說來也巧,接連三日,延珏都沒有回府。
據回府稟報的奴才說,因秋獮大典在即,木蘭圍場的各個駐防長官都派了人來北京訓練,而延珏以及其他皇子也一同去了京外的校場『操』練騎『射』,只盼在圍獵時一顯身手。
列為看官問了,何為秋獮?
所謂獮,便是秋季打獵之意,而滿人的秋獮,可追溯至入關以前,正因騎『射』肄武,精於弓馬,才有如今這馬背上得的天下,所以即便入關後,遠比從前安逸,歷代皇帝也希望後世子孫居安思危,絕不忘本,先皇曾有言,“後世子孫,當遵皇考所行,習武木蘭,毋忘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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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只是其中一面,秋獮大典之所以被歷代皇帝所視為重中之重,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便是借彰顯當朝彪悍強盛之際,威懾藩屬,駕馭諸蒙古。
每逢秋獮,蒙古各旗王公都要到圍場來參加秋獮大典,於是,這不僅僅是一項娛樂,更是一種政治手段。
原是因為與準格爾的戰事再起,已經三年不曾舉行秋獮,然今年僧格岱欽大敗準格爾格齊汗,保酆帝務必要趁機威懾,遂下旨,今秋秋獮,規模之大,務必盛於往年。
當然,對於歷代皇帝來說,秋獮,還有另一個目的。
那便是,考核哪個皇子更適合那儲位。
是以,連日來,自大皇子延瑋到七皇子延珏,無一不是加快腳步日以繼夜的練習騎『射』,當然,諸如延琛,延瑛等因身份本就無緣儲位的,不過是不想輸的太過難看,而延珏的目的更是簡單,三年前,年方十七的他曾以,六隻老虎,兩隻熊,兩隻豹子,十五隻狼,十頭野豬等等的戰果,奪了八旗子弟騎『射』之首的名號,而三年過後,他決不能輸。
閒話休敘,那些個爺們兒的事兒,咱先放放,眼下,府上娘們兒也是好一番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