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果新一早便已睡下,睡時,乎得一夢,夢中只見那戲中的美猴王,變身幾丈之高,頭頂長雉雞翎冠,肩披一丈紅袍,一雙鑲金嵌玉皂靴,腳踩他果府祠堂,仰天大笑,忽的,狂風大作,雷電交加,猛地那金箍棒一棒砸下,滿祠堂的祖宗牌位陷於那塵土之下,果新大驚,連連跪地哭嚎,求那鬥戰勝佛棒下留情,然,那美猴王一低頭,果新陡然瞧清楚她的模樣——
那!那!那不是那石猴子又是何人!
“老頭兒,果家氣數盡了!”但聽那美猴王忽然『操』著天津衛的口音笑著說道,隨之一棒朝果新頭上砸下!
“啊~~~~~”
一聲尖叫,果新猛地從夢中驚醒,雖一旁媵妾不時安撫,卻仍是半晌呼吸未定,嚇得那叫一個冷汗淋漓,眉頭攢起,始終不得放鬆。
就在這時,那外頭的值夜小廝急急來報。
“回老爺,睿親王那頭出事了。”
少時,簡單著著便服的果新疾步行至石猴子所在的東跨院兒,待進了院子,只見那滿院子燈火通明,一院子的奴才僕人無不摩拳擦掌,有端盆的,倒水的,煎『藥』的,掌燈的,滿院子人忙的是團團『亂』轉。
恰逢於得水出來張羅,果新忙疾步上前問道,“七爺現下如何?”
“勞中堂大人惦記,我們主子已經醒了,大夫才剛診治過,說已無大礙,休息一晚便是了。”
“那便好。”果新一聽,懸著半晌的大石頭落下了,這歸寧原就不過七日,若是這期間睿親王在府上生了什麼事,且不說保酆帝,就但說那溺子過度的皇后,也不是個好應付的主兒啊。
自然,果新也好,於得水也罷,沒有人會去問及或提及究竟延珏是如何傷,怎麼傷,為什麼在福晉屋裡頭傷這種事兒。
那些個帷帳裡的私密事兒,大家都懂,更何況這滿人的姑爺兒在歸寧期間,睡在媳『婦』兒房裡,本就是有‘影響孃家運勢’的說法兒,若是此時提及,既傷了和氣又丟了臉面。
如果新般老油條,自是不會自觸眉頭,故進屋探望時,瞧見那脖子上纏著布條,面『色』黑青的延珏,他全當瞧不見只故作誠惶誠恐模樣揖道。
“老朽寒舍簡陋,多年失修,如今累得七爺受傷,實在罪過。”
這話說的及有分寸,既給延珏下了臺階,又蓋過了那夫妻床帷之事,一屋子下人無一不心嘆著這中堂大人的說話藝術,然——
這番話卻無疑給那原本胸腔堆著一團火的延珏澆上了一桶油,此時宛如那待噴發的火山,卻有口不能言,滿腔的鬱悶無從紓解。
“中堂大人何必自責,是延珏自個兒不小心,勞煩你大晚上的跑一趟,我的罪過才是。”
“豈敢豈敢。”
早有那婧雅搬過一張矮腳凳子來,果新斜欠著身子坐在床邊,面帶愧『色』,心下卻不時揣度著,為何他總覺得眼前的七爺雖面帶笑意,卻句句說的咬牙切齒?
“爺爺吃茶。”一旁跟著伺候的石猴子這時從穀子手裡端過來一杯茶。
“怎敢勞煩福晉。”果新見狀,連忙去接,卻在仰頭時,瞧見那精光英氣的石猴子,猛地想起那才剛夢中混世魔王的模樣,忽的心驚,手一哆嗦,差點兒把茶打翻在地。
索『性』石猴子手疾眼快,端住了那茶杯。
她故作擔心嗔道,“爺爺介年歲已大,介大半夜折騰嘛,有我照顧我們爺,你還有嘛惦記的。”
咯咯——
這話一畢,這一屋子人耳朵尖的,都自覺聽著了那極用力攥拳頭的動靜兒,然偷『摸』瞄了一圈兒,卻並不知道那動靜兒是哪兒來的。
可他們不知道,石猴子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