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珏是好奇的。
他從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
清澈,倨傲,漫不經心。
那雙眼睛折磨著他,幾個晚上都睡不好覺,所以他今兒不得不來。
輕輕闔上門,延珏扯著脖子往裡頭瞧著,諾大的三開間裡只瞄見一盞玻璃煤油燈,燈光氤氳,四下物事昏沉一片。
側耳聽去,只餘一人輕鼾。
延珏不覺皺眉,怎麼屋裡頭兒竟沒人伺候?
蔫著腳尖兒,點著地,延珏一步步的往裡間兒竄,那動靜兒輕的,就像每年木蘭圍獵時,靠近獵物那會兒。
屏住呼吸,不敢喘氣兒。
自小皇宮長大的他,見慣闊朗,從未覺得自個兒家大,可今兒,他真想罵一聲兒。
這宅子誰他媽出的燙樣!
一個屋兒修這麼大幹什麼!
格楞——格楞——
延珏一個栽楞,手疾眼快的抱住了被自個兒撞掉的紫檀架子上的大觀窯的大盤。
呦喂!你大爺的——
捂住那被盤子磕的生疼的肋骨,延珏差點兒就把那破盤子撇出去。
當然,他沒那麼幹。
小心輕放的原樣兒擺好後,延珏一門兒心的踮著腳兒往裡頭走。
內室,微光氤氳,『藥』香四溢。
只見那蔥綠紗帳裡隱隱約約『露』出的那一副病中嬌人的畫面,延珏怔楞了。
“雲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延珏從不喜情詞豔賦,可腦海裡卻離奇的蹦出這幾句,就連他自個兒都嚇了一跳。
猛勁兒晃晃腦袋,他必須晃掉這種詭異的念頭。
對,這是那粗鄙軸『性』的主兒,長得不錯又怎麼樣?
等她醒了——
那柳葉兒似的眉『毛』又會像流氓似的挑起一頭,杏兒似的眼珠子飄來晃去的不像個女人,那櫻桃似的嘴兒又會吐出一串串那俗的掉渣兒的介介介……
想過味兒來,延珏扯嘴兒笑笑。
對,就是這副蠢模樣兒。
如果延珏知道他自個兒究竟痴痴呆呆盯著這個睡著的女人笑了多久,也許他自個兒都會被自個兒嚇死。
事實上,打從延珏十五歲封親王,賜府,娶親,到死的死,留的留,剩下如今這半宅子的女人裡,他從沒花功夫瞧過這麼一個女人。
對他來說,女人,都是那一身軟骨頭,並沒有什麼不同。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