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尹蔓沒有回姜鶴遠家,她聯絡上宋雪涵,幸好她還沒找到新的室友,尹蔓搬過去與她重新合租。課業繁重的大山一挪,人空落落地找不著北,不知該做些什麼是好。
她不敢讓自己閑下來,偶爾一晃神,姜鶴遠的名字便見縫插針地鑽進腦海掀起千層浪。尹蔓馬不停歇地開始找工作,姜鶴遠走前留給她一筆錢,她一分未動,扣除了租金、學費、生活費等,雖說邵江給的紅包還有剩餘,但自己抓緊開源才是正經事。
總算等到了查分,她和宋雪涵坐在電腦前,宋雪涵在一旁雙手合十魔音灌耳,嘴裡嗡嗡念著“阿彌陀佛”,尹蔓自認發揮穩定,可也被她這架勢搞得不禁緊張,她“啪嗒”把滑鼠一按,分數出現在螢幕上,宋雪涵頓時尖叫著抓住她一通亂晃:“學姐,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考得比平時模擬考還好,進h大十拿九穩,尹蔓被搖得一邊笑一邊抹掉掌心的汗,趴在桌上長長舒了口氣,宋雪涵鬧夠了,見尹蔓還把臉埋在手臂裡,屏息遞了張紙巾給她:“學姐……”
尹蔓的眼淚打濕了紙巾。
姜鶴遠,我考上了。
尹蔓選來選去,最後填報了h大的新聞專業,這些年結識三教九流,嘗遍人世百態,底層有太多不見光的苦,太多走投無路的冤屈,主流社會有能力的人都在向上爬,不會向下看,替邊緣者發聲的人寥寥無幾。她作為其中一員,如今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便世道艱難,也想要盡其所能地改變什麼。
當弱肉強食變為常態,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受害者,生而為人,如果缺少對於弱者最基本的憐憫與關懷,那麼當自己變成了被浪潮卷席的那個,又能指望誰拉著你的手一起跑?
得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宋雪涵和尹蔓在家裡煮起小火鍋,她嘰嘰喳喳地說:“以前我是你學妹,現在你要反過來叫我聲學姐了。”
尹蔓用筷子敲她:“還望學姐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宋雪涵舉起酒杯,“歡迎來到h大!cheers!”
碰杯聲清脆,尹蔓痛快地將啤酒一幹到底。
宋雪涵下了盤牛肉:“對了,姜老師去哪兒了,感覺好久都沒有看到他。”
尹蔓:“忙吧。”
宋雪涵糾結地說:“學姐,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問啊。”
“你……你和姜老師真是親戚嗎?”
宋雪涵問完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上了,怕尹蔓嫌她太八卦,忙給自己找臺階下:“你不想說就算了。”
然而尹蔓坦誠道:“不是。”她雲淡風輕,“以後也沒什麼關繫了。”
兩天後,尹蔓帶著錄取通知書回了趟昭市,盡管和邵江的事已告一段落,但她一直沒想回去,她向來是朝前看的,那地方存放的酸甜苦辣,經歷就經歷了,沒有回頭留戀的必要。
南山公墓的香火店依舊生意冷清,似乎每次她都來得不是時候。尹蔓直挺挺地跪在外婆墓前,開啟錄取通知書對她說:“外婆,我考上大學了。”
照片裡外婆慈眉善目。
囡囡,你要考個好大學啊。
尹蔓笑中有淚:“你看到了嗎?我沒走歪路,我自己打工,自己賺錢,以後會更有出息,你等著吧。”
她一字一句地念完錄取通知書的內容,珍而重之地磕了三個頭:“你在天上不要掛念我,我一定會把這輩子過好,絕對不讓你失望。”
信香繚繞,碑上的外婆白發蒼蒼,她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塵,抱了抱墓碑。
尹蔓出公墓時,邵江正站在山腳下等她,搶在她開口前說道:“沒跟蹤你,你一進昭市就有人跟我說了。”
邵江分給她一支煙,尹蔓不要,他自己叼在嘴裡點燃:“葉蘭快生了。”
“恭喜。”
他荒謬地搖頭:“我他媽居然會給人當爹。”他吐了口煙圈,“上次來還是你陪我,站在別人墳頭和我吵架。”
恍若隔世。
尹蔓問:“你要上去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