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遠拿筷子的手一滯:“什麼?”
“我準備搬出去。”尹蔓說道。
“又出了什麼事?”
“什麼叫‘又’?”她反問。
姜鶴遠沒回答。
尹蔓沒有拆穿他聯系刪帖的事,只說道:“你覺得我經常‘又’發生什麼事麼?”
唐突地跑來雲市,在賣場被人打成小三,貼吧裡被拍照扒皮,找不到房子工作……她總是讓他不省心,自己在他心中也許已經成了“麻煩”的代名詞,而他的耐心還能消耗多久?
姜鶴遠蹙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尹蔓若無其事,“反正遲早都是要搬出去的,總不能一直賴在你那兒,早搬晚搬都一樣。”
“我說過,”他加重語氣,“沒有關系。”
“你還說過,等我找到工作再搬出去也不遲,現在我工作進行得挺順利的,差不多也該重新找房子了。”
姜鶴遠無言以對,不知道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腳,他本以為這段時間一過,尹蔓會安安分分地待著,早知如此,就應該把她關在家裡好好學習,徹底斷了這些有的沒的念頭。
尹蔓一個接一個地吃著壽司,不給嘴留下半分空隙,生動詮釋了什麼叫狼吞虎嚥,姜鶴遠猜她根本沒怎麼嚼,看上去像最少餓了三天。
他茶飯不動,等到她嘴裡終於塞不下東西了,才道:“如果你是因為那天晚上……”
尹蔓用力嚥下口中的飯團,脖子上迸出細筋,侷促地打斷他:“別說了。”她猛灌兩杯大麥茶,滿不在乎道,“意外而已,別放在心上,我也沒當回事兒。”
原來她沒當回事。
姜鶴遠剋制著難以名狀的失望,問道:“那你補課怎麼辦?”
“我這兩天跟補習老師說好了,可以直接去老師家裡補,或者到補習班找個教室。”
他靜了靜:“你都安排好了。”
“嗯。”
姜鶴遠離開雲市的這幾日,遠離了荷爾蒙的非理性作用,析毫剖釐地將自己的心意捋了個明明白白,尹蔓在那個吻後表現得那麼驚慌失措,他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一度自信地認為,毋須多言,她顯然動了心。
否則他不會像個毛頭小子沖昏了頭腦去門口等她。
而她在同時卻已不聲不響地佈置好了一切。
身在此山中,不識真面目。以我觀物,情意皆著我之色彩。大約當一個人對他人有心時,情感總會曲折地反射出他人亦有心的錯覺,而忘記了錯覺的不真實。
姜鶴遠傲睨三十年,歲月固然賦予了他沉著與謙遜,但股子裡深根蒂固的驕傲卻抹滅不去。從來只有他拒絕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拒絕他的道理,面前人的疏離之意已彰彰擺在臺面上,他無話可說。
世間沒有什麼無法替代,情悸過猶不及,不如適可而止。
就這樣吧。
姜鶴遠看著尹蔓坐立不安的模樣,淡淡道:“好,我懂了。”
一頓飯吃得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接風洗塵沒做到,兩人心裡倒是都膈應得不行。回去的路上誰也不想說話,霓虹燈影幢幢,行人一閃而過,電臺裡dj的廣播腔千篇一律,粉飾著車內的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