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露出的尖角讓木船上的人提心吊膽,冥冥中自有定數,萬一不慎相撞,便是船毀人亡,死無葬身之時。
至於那些渴望繞過冰山的微弱期盼,她不甚明瞭。?
尹蔓睜著眼,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深黑變成陰藍。睏意來襲前,她朦朧中只有一個念頭:
明天看見他該怎麼辦?
早晨尹蔓不出所料地起遲了,還好週末不用上班,她幻想了上百種與姜鶴遠打招呼的場景,卻沒一個派上用場。
他走了。
屋子裡很安靜,手機上有一條姜鶴遠十點過發來的訊息:“已出發。”
對了,今天是他出國的日子,尹蔓提得高高的心僥幸放下,融著說不清的失落,把那簡短的三個字看了十幾遍,打了又刪數次,才回道:“一路順風。”
家裡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尹蔓心猿意馬地揹著歷史,尤其是每次經過樓梯時,她總忍不住抬頭向上看,感覺姜鶴遠好像還在房間裡。她眼不見心不煩,幹脆把筆一拍,收拾書本直接去了h大圖書館。
一到庫室,尹蔓習慣性進入更衣室,才想起自己來自習不用換制服,稀裡糊塗地準備退出去,只聽隔間裡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你看見前幾天貼吧裡說咱們隊那誰的事了麼?”
她的腳步頓住。
“看見了。”
尹蔓聽出這是黃小隊的應答聲,另一個應該是她的朋友,和自己也是同事。?
真巧。
女孩問道:“你說真的假的啊?……誒疼疼疼,你輕點,差點夾著我背了,破制服,拉鏈那麼難拉。”
“你別動,”黃小隊道,“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咱們平時該怎麼做怎麼做,少去管別人的閑事。”
“唉,管理老師太偏心了,那誰晚上和週末都不用排班,我累死累活一個星期還得不到休息。”女孩很有八卦的自覺,將尹蔓的名字統一換成了代號。
“人全職的,平時待的時間也夠鐘了,”拉鏈卡在半截,黃小隊抱怨道,“要不你換套吧,手都給我拉疼了也拉不上去。”
隔間裡兩人嘟囔了幾句,尹蔓怕被發現,正要就此離開,卻聽黃小隊壓低聲音說道:“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千萬別跟別人說。”
女孩保證:“放心,我你還不知道?嘴巴嚴實著呢好不好。”
“那誰的工資,不是咱們館發的,是男神親自給的。”
尹蔓離去的路線陡然折了彎。
“哇,男神這麼好!”
“小點聲,”黃小隊拍了她一下,“要不你以為咱們館是校外人員能隨便進的?本校勤工儉學的擠破頭了都進不來呢,之前那帖子不是挺轟動的麼,結果那天管理老師把我叫去辦公室,你猜我接的誰的電話?”
“不會是男神吧?”女孩十分捧場。
“就是,”黃小隊沒憋住喜悅,“男神說那誰最近情緒不太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兒,以為她在圖書館裡不適應。我把貼吧的事跟他一說,男神動作夠快的,帖子一會兒就沒了,估計聯系宣傳部門刪掉了。”
“我的天,你太走狗屎運了,”女孩很是羨慕,“男神對她還真是盡心盡力……我說,你覺不覺得,會不會……”
“去你的,人倆可是親戚,你瞎想什麼呢。”
“我瞎想什麼你又知道了?看你滿腦子汙穢還來討伐我。”
黃小隊掐了掐她的手臂:“得了吧你,你想啥我還不明白?不可能的,我告訴你……”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鬧作一團,尹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姜鶴遠。
噴泉的水周而複始,汩汩流動。迂迴曲折的情緒無法精描細摹,尹蔓反複默唸著他的名字。
姜鶴遠。
她就知道,這麼好的事,怎麼會這麼巧地落在自己頭上。
兜兜轉轉一大圈,工作是他找的,工資是他發的,而她住他的吃他的藤蔓般纏在他的手指上,依附著他而生,天真地以為奮發上進,其實全因有人在底下承託著她。
竟然還不自量力地對他産生了佔有慾。
茫茫世界,原來所能依靠的,不過姜鶴遠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