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月微雲淡。
尹蔓晃晃悠悠地坐在姜鶴遠的專屬搖椅上,懷裡揣著一個煙灰缸,香煙燃到盡頭,她又一次看了看時間。
晚上九點半。
出去四個小時了,吃個飯要吃那麼久麼?她想打個電話給他,可是出師無名,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住客,沒有任何疑問的資格。
尹蔓浮想聯翩,飯桌上關思媛肯定坐在姜鶴遠旁邊,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挨著才怪。其實她性格挺好的,開朗又健談,飯桌上都是他們的好友,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她應該會逗他發笑,他那麼能照顧人,雖然不會給她夾菜,但說不定會問她愛吃什麼,然後體貼地把菜轉到她面前。接著他們越聊越歡,他發現關思媛身上的優點,兩人再進一步瞭解,最後他帶著她回家,鐵面無私地通知自己:“你搬出去吧。”
尹蔓從自己悽涼打包行李的情景中倏然回過神:
可笑,天大地大,哪裡不能留她,何必往死衚衕裡鑽。況且本來也不是她的家,就算沒有關思媛,也會有李思媛王思媛,自己遲早要離開,早點賺夠錢搬走才是當務之急,總比有一天被人掃地出門好。
想到這裡,她坦然釋懷,同時又頓覺索然無味,不懂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等他,等到了又能怎麼樣?
神經病吧。
滑稽感油然而生,尹蔓將煙灰缸清理幹淨,準備洗洗睡去。這時門外卻有了動靜,姜鶴遠進門看到她的動作,一見垃圾桶裡盡是煙頭,說道:“怎麼抽那麼多煙,肺不要了?”
一回來就教訓人。
尹蔓沒理他。
“站好。”他輕斥。
最近他對她越來越不客氣了,要不要再立定向右轉啊,尹蔓腹誹著停下腳步,鼻子靈敏地嗅嗅:“你喝酒了?”
“嗯。”
嘖嘖嘖。
竟然還喝酒,有這麼高興?他不是說無意義的娛樂等於浪費生命麼,那喝酒是不是等於慢性自殺?為人師表,喝到這麼晚,明天上課也不怕頭腦不清醒。
尹蔓沒好氣地朝廚房走去:“給你調杯蜂蜜水要不要,我以前喝多了常喝那個,醒酒挺管……”
她話到一半,漸漸消了聲,姜鶴遠似乎不太喜歡她提以前的事情。
他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她在吧臺忙忙碌碌。酒精放大了人的情緒,喜怒哀樂的排程不甚穩妥。姜鶴遠每晚回家總是黑暗無聲,然而自從尹蔓來後,卻總會為他留一盞未眠的燈。
酒桌觥籌交錯,他拒絕了眾人後半場的娛樂,車輛飛馳在道路中央,城市聲光色影,他穿梭過兩旁冰冷的鋼筋水泥,心中唸的全是那盞燈。
姜鶴遠接過尹蔓手中的蜂蜜水:“謝謝。”
她假惺惺地說:“客氣。”
他抿了一口,清澈的甜意彷彿真的沖淡了酒後的酩酊。
“你在等我?”
尹蔓:“什麼,等你?”她哈哈一笑,“沒有沒有,你想多了。”
“那快去睡吧。”
“……哦。”
難怪說文化人最無情,她好心好意怕他宿醉,結果這人倒好,一用完就把她往房間裡趕,不是卸磨殺驢是什麼?
尹蔓瀟灑地轉身,走到門口還是沒憋住,回頭問道:“你把菜轉到關思媛面前了嗎?”
姜鶴遠:“什麼?”
“……沒什麼,我睡了。”
“沒有。”
“?”
“沒有轉到她面前。”
“哦。”
那短時間內應該不用搬走了。
陽臺殘留的煙味被風一吹飄進來,姜鶴遠想起剛才本想說的話,不容置喙:“尹蔓,把煙戒了。”
她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