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蔓抱膝坐在床上,前塵影事歷歷在目,這麼多年,她從未忘記過邵江做的一切,每一個細節都分毫畢現,每想一次,都是切骨之恨。?
後來她不顧大宛的阻攔執意報了警,正如大宛所預料的,在邵江的打點下無疾而終。又過了幾日,大宛在醉生開始處處被刁難,客人被搶光,完全接不到臺。整條芙蓉老街傳遍了她的事,在小老百姓眼裡,坐素臺與葷臺沒什麼區別,一致預設她去夜總會當了小姐。大宛的姑父姑媽顏面掃盡,生怕鄰裡說長道短,趕緊與她斷絕了關系。
放高利貸的人提前找上了錢鑫,他被痛毆之後捆在天臺,在烈日之下暴曬一天,被解開時奄奄一息,已是不成人樣。尹蔓出去找工作,前一分鐘還談得好好的,不出半刻就接到電話說不能錄用她。直到有天她回家後,家中被洗劫一空,她直奔進臥室,發現除了一切重要證件外,外婆的骨灰盒也被擄走了。
尹蔓從未接觸過這種流氓,不知道邵江怎麼會如此猖狂,她走到窮途末路,忍無可忍,沖到邵江面前,要和他同歸於盡。
然而邵江根本不懼她幼稚的威脅,繼續逗弄著他們,與逗弄待宰的羔羊無異。等到他玩夠了,終於失了耐性,將她軟禁起來,二十四小時派人輪班守著,決定關到她妥協為止。
尹蔓想盡辦法也無法逃出,被逼到絕境,她反而一改先前旦求一死的狀態,奇跡般地遵循了外婆給她取名的初衷,不屈不撓,頑強像一株藤蔓。她將滿腔悲痛都化作了對邵江的憤恨,誓死與他不共戴天,但凡見到邵江就與他撕扯扭打在一起,恨不得將他扒皮吃肉,即便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要拉著他共沉淪。
邵江沒想到她那麼倔,見尹蔓越來越像個神經病,怕真把她關瘋了,這已經違背了他的初衷,他尤其受夠了和她戰鬥,每次去看尹蔓都被撓出一身傷,感覺自己是去羅馬競技場,得做半天心理準備,況且看著她那張臉自己也無法用力揍下去,心中十分鬱悶。
有一次他和尹蔓互毆完畢,疲累到極點,再也不想和她這樣無休止地纏鬥下去,直截了當地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兩個選擇,要麼陪他,要麼就把她送去當小姐遭萬人踐踏。
半個月後,尹蔓毅然選擇了後者,前提是邵江必須幫忙還清錢鑫的賬,放過大宛,讓她重回正路。
邵江暴跳如雷,將屋子裡能摔的東西全摔了,卻仍是無可奈何,他既不能收回自己放的狠話,也不可能讓她真的去做小姐,進退兩難下,最終折中讓她成了一名“酒水營銷”。
從此,出類拔萃的光環煙消雲散,淪落為了滿面風塵。
世事無常,她沒有坐牢,卻迎來了比坐牢更窒息的生活。
尹蔓一夜無眠,見著天色漸亮,再也不願想下去,倦怠地起身,給多肉澆了點水。
自從邵江在醉生轟轟烈烈地搞了那一出告白戲碼後,高調地宣佈了她的歸屬權。醉生是去不了了,盡管他沒有明令禁止,但每逢她坐上卡座,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湧出一排黑衣小弟站在她身後,恭恭敬敬地齊聲叫:“大嫂好!”
這群人換個場合就能去跳社會搖,把客人嚇得夠嗆,哪裡還敢讓她陪,生怕自己進了仙人跳,下一秒就有大哥沖出來捉姦。
尹蔓心知肚明,邵江這是把她的收入全部截斷了。
她的工資和其它人不同,是邵江直接發的,他雖然給錢鑫還了錢,卻沒吃虧,將這筆債霸道地劃在了她頭上,尹蔓這幾年賣酒的提成全拿來抵賬了。她不知道邵江是怎麼算計的,每次給的錢都正好夠過生活,多的一分也沒有。她常常想,如果邵江不去做大哥,應該也能找個會計的好工作。
如果她臨時要用錢,就去找老朱支一筆,再從下個月裡扣。因此尹蔓唯一的額外收入只有小費,但小費也有限,畢竟要是讓邵江知道她去醉生的頻率多了,又得找她麻煩。外面都傳邵江包養她,大概沒有比這更寒酸的包養了。
醉生裡的人都知道他們關系不尋常,可由於當事人一直表現得比較曖昧,基本都預設是露水情緣。如今邵江正大光明地承認了尹蔓的名分,兩人一下成為茶餘飯後當之無愧的八卦主角。眾人和阿賓一樣,無不感嘆她手段驚人,竟然能拿下邵江。
一傳十,十傳百,他們要結婚的謠言越傳越烈,各種熟的不熟的全往她跟前湊,拐彎抹角地打探著訊息,大宛都快瘋了,連錢鑫都來問她是怎麼回事。
尹蔓開啟擁擠的微信,尹澈發來一條訊息,約她下午出去陪他買衣服。尹蔓到了商場,看見他心情稍微好了些,調侃道:“有的人還說不買衣服,怎麼又轉性了?”
尹澈不好意思地說:“趁你和江哥還沒結婚,我得拉著你逛個夠,不然以後你在江哥身邊,我就不好讓你這麼陪我了。”
尹蔓神色一淡:“又講傻話。”
尹澈沒有反駁,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尹蔓想起她第一次帶他逛商場時,他也是這樣怯生生地跟著她,彷彿有著某種導購恐懼症,一見導購推銷就害怕得想躲開。
他們路過一家男裝店,尹蔓見到櫥窗裡模特穿的襯衫很是喜歡,她想象著他穿上的樣子,一定要拉尹澈進去試一試。
尹澈抗拒:“別了,好貴,再說我現在也沒機會穿襯衫,太奇怪了。”?
“你也是大人了,總有機會的,萬一臨時有場合來不及買怎麼辦?放在那兒又不吃虧。”
“什麼場合,你的婚禮嗎?”
尹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