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遠怕她切到手,接過來說道:“我來吧。”
“這事兒你沒跟爸媽說吧?”他問。
“沒有,”姜柔道,“醫生說住不了多久院,說了怕他們也跟著著急。”
主要是實在不願解釋周如如怎麼會惹上這種麻煩。
姜鶴遠:“姐夫什麼時候回來?”
姜柔一黯:“已經打電話給他了,說還得兩天才能回國。”
丈夫周鼎睿還在國外處理事務,她不怪他,只是現下實在很需要丈夫的支援。她看著如如那一身傷,既氣憤又心疼,極力控制著自己:“如如長這麼大,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捨得動過,我殺了他們的心都有,要不是……”
身邊的女兒忐忑不安,姜柔顧忌著沒再往下說,轉而道,“反正那些敗類我一個都不想見,到時候你去和他們談。”
她對姜鶴遠放過那些人一馬頗有怨言,但她習慣了別人幫她做決定,何況這人還是自己最可靠的弟弟。一想到小人難纏,要這麼鬧下去,難保那男人再次纏上如如,不如早點斷個幹淨,她心裡也踏實一點,也就任他去了。
姜柔動作不停,將蘋果圍成圈擺在盤子裡插上牙簽,去衛生間洗手。周如如見姜柔走了,小心翼翼地問姜鶴遠:“小舅舅,後天錢鑫也過來嗎?”
這個外甥女冥頑不靈,為免她繼續問下去,他只得敷衍道:“不知道。”
周如如面帶哀求:“小舅舅……我不信他騙我,我要見他,你讓他來和我說清楚。”
姜鶴遠不為所動,有心想訓她兩句,不明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周如如剛恢複了些精神,腦海裡全是那日和豬妹的對話。因為記憶輕微受損,許多細節都記不清了,只是那股強烈的刺激尚且留在腦內,令她心亂如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想著自己一定要相信錢鑫,一時卻又害怕他是真的騙了自己。心裡天平兩頭傾斜,晃得她整日患得患失,又惶惑又焦慮,迫不及待想找錢鑫討一個說法。
最令她痛苦的是,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沒人看得起她的愛情,包括一向疼愛她的母親。每次她對姜柔提出想見錢鑫時,姜柔總會給她一個不可理喻的眼神,現在這種眼神又出現在了小舅舅身上。
人生如此孤獨,沒人能懂她。
周如如正是心性敏感的時期,見姜鶴遠閉口不談,剎那間悲從中來,沖昏了她的理智,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她豁出去不管不顧地說:“我一定要見他,不然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周如如在姜鶴遠印象中一向是斯文靦腆的,如今見她小小年紀就使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領,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擔心,而是啼笑皆非。
“你想從哪裡跳下去?!”
姜柔一出來就聽見周如如的威脅,頓時急火攻心,“周如如,你再說一遍?!”
姜柔說話素來細聲慢氣,周如如沒見她發過這樣大的脾氣,那股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悄然漏了風,閉上嘴不敢再開口。
姜柔氣得七竅生煙,厲聲責問道:“你怎麼能用自己的生命來要挾家人!”她越想越後怕,生怕周如如真動了這樣的念頭,“我和你父親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為了一個小混混,居然對自己這麼不負責任,你將我們至於何地!”
周如如其實也沒真想去跳樓,不過是破罐子破摔罷了。她見姜柔面紅耳赤,生怕將她氣出病來,知道自己不佔理,垂著頭任她訓斥,老老實實認了錯:“媽媽,我亂講的。”
這錯認得不盡人意,姜柔從見到周如如受傷那刻起,一直以來的擔憂如同火山噴發,眼淚不由決了堤:“這種自私到極點的話你也能亂講,你自己說說,是不是那個小混混教你的!”
周如如本已知錯了,一聽此言,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大聲辯解:“他沒有!你不瞭解他,錢鑫根本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姜鶴遠見他們吵得急赤白臉,又開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趕緊將姜柔拉出病房:“姐,如如還病著,現在不適合說這些。你冷靜一點。”
姜柔不住地流淚:“她真是鬼迷心竅……”
她哭得雙眼通紅,手足無措地攥緊他的手:“鶴遠,如如以前從來沒像這樣過,她一直很乖的,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了?”
自己向來優秀的寶貝女兒怎麼會瘋狂愛上一個社會青年?姜柔不能接受,那簡直太滑稽了!
他這個姐姐從小養尊處優,未曾經歷過生活的風浪,突如其來的挫折顯然令她措手不及。姜鶴遠只得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給出一個最令人接受的標準答案:“如如也許是叛逆期到了。”
“叛逆期”這個詞高高在上地概括了青少年一切喜怒哀樂與所有不合常理的行為,姜柔心頭一震,仿若抓住了水中浮木。
“他們這個年齡,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你越阻撓,她越反感,只能起到反作用,”他安慰她,“你忘了我像她那麼大時,做得比她更出格麼?”
姜鶴遠當年的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緘口不提,就像從未發生過。他突然拿自己舉例,姜柔反而愣了,想起這個弟弟曾經闖下的禍,比起自己女兒來說,的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鶴遠語調沉穩,說起話來有條不紊,自然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姜柔漸漸冷靜下來,按著眉頭,憔悴地說:“還是你和學生打交道多。鶴遠,你有空幫我和她好好說說。”
他應下:“放心,趁這個機會,先讓她和那人斷幹淨。等過了這陣子,我會和她談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