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朱沒媽,小時候沒得過什麼母愛,因此尹蔓對著她總帶了點母性,現下見到她難以置信的眼神,一陣揪心,胸口滯澀難當,卻仍得逼自己冷漠以對:“我以前總是不想你被拘留,千方百計的給你搞錢,就怕你進去以後交些朋友出來學得更壞。”
錢朱根本聽不進她解釋,只是愣愣地,眼神裡透出些難得的惶然:“才三萬塊錢你就不要我了?”
“我沒說不要你,”尹蔓艱難地開口,“我以為這是為你好,但其實是在害你。再這樣下去,以後你只會怪我,你明不明白?”
錢朱表現得再囂張,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心性,絲毫察覺不到尹蔓的一片苦心。一時間烏雲壓頂,風雨驟來,只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大聲吼道:
“不明白!”
她最愛的姐姐竟然為了錢,殘忍到這種地步,喪失了基本的人性!什麼感情,什麼親情,簡直就是狗屎!
她激動地和尹蔓大吵起來,不管尹蔓接下來說什麼都不願再聽,一邊傷心欲絕,一邊暴跳如雷,不分由說攔下路過的計程車,招呼也不打,氣沖沖地摔門而去。只留下尹蔓和大宛無奈地站在街邊。
大宛找了個臺階坐下,欲言又止。
尹蔓輕輕踢她一腳:“有話就說。”
半晌,大宛才嘆了口氣,勸道:“你給她點時間。”
……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這個。
尹蔓心煩:“我知道。倒是你,我明白你恨周如如,但是這事兒真的做得太蠢了。”
大宛垂頭喪氣:“你說我回去怎麼跟錢鑫交代,他肯定恨死我了。”?
“該怎麼說怎麼說,那傻逼吃你的喝你的有什麼資格來恨你。”
尹蔓見她神色消沉,終究還是不忍心:“你今天別回去了,去我那兒睡吧。”
兩人回到尹蔓的小出租屋,收拾完疲憊地倒在床上。
窗外月光狹暗,夜很寂靜,偶爾外面有車開過,車燈透過窗簾的細縫,在屋內的牆壁上投下道道乍明乍滅的光亮。
她突然說道:“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睡了。”
大宛輕聲附和:“嗯。”?
“我記得上一次還是我外婆剛走的時候。有幾年了?”
“四年吧。”
大宛沒有看尹蔓,想起自己前兩日還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會讓她陷入這種境地,如今只剩下濃濃的羞愧。
她又一次讓尹蔓失望了。不,也許尹蔓壓根就沒再對她抱有希望,而自己再次爭氣地成功驗證了她的話。以前還能說是為了錢鑫,可這次還能找什麼藉口?純粹是自作自受。那個她心知肚明卻又一直刻意忽略的存在,不知不覺中,避無可避地擺在了她們面前——
她和她所謂的愛情已經成為了這個女人沉重的負擔。
所以連道歉都不敢說出口。
大宛看著頭頂斑駁的、泛著黃漬的天花板,忍著強烈的自我厭惡和懺悔的沖動,壓低了聲音:“不找江哥,你去哪裡搞三萬塊。”
“賣酒唄。”尹蔓若無其事地說,“人總不能被錢逼死。”
這句話輕飄飄的,仿若羽毛穿過人的耳膜。大宛從未像現在這樣,寧願自己再被她痛罵一頓,她側過身一把緊緊抱住尹蔓,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裡,語帶哽咽:“尹蔓,我對不起你。”
尹蔓一聲嘆息,拍拍她的手,閉上了眼。
窗外一片豔陽天,夏日空氣潮濕沉悶,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外婆正在廚房裡做飯,尹蔓懂事的把電風扇搬到廚房門口,即便如此外婆的後領仍然被汗水浸潤了。小尹蔓有點受不了廚房的高溫,回到客廳費勁地爬上高凳子,乖乖做作業。
“砰砰砰!”大門哐當作響,大宛興奮地喊道,“小蔓,快開門,有好東西!”
尹蔓正在做數學題,思路被打斷,她皺了皺眉:“別敲,來啦!”
說著跳下椅子,蹬蹬跑去開門,只見大宛滿頭大汗,臉色發紅:“你幹嘛呢,這麼慢。”
尹蔓道:“作業還沒做完。”
大宛白眼一翻:“作業有什麼好做的,無聊!”尹蔓剛想反駁,她又亢奮地拉住她的手,“我跟你說,錢鑫買了只兔子,”她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有這麼大,肥得要命,他們正在餵它吃東西,可好玩兒了!走,我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