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桐臉一紅,點了點頭道:“好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差不多四點半的時候,大林開著大貨到了機場,車很幹淨,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輛拉水泥沙子的貨車。
五點十分的時候,李正接到電話,對方說貨已經到了指定區域,跟裝貨的時候一樣,這次還是沒能見到那位曹先生。
雖然以後又有過很多次類似的經驗,但第一次的印象特別深刻,整個過程中,李正的心情興奮而又略帶點緊張,直到多年後,他甚至都能清楚的說出那一車廂水果一共擺了多少層,第一層擺放的方式,甚至那些箱子的樣式、箱子上的圖案、甚至文字的顏色、字型。
大貨車開進來鳳營市場的時候,差不多快六點了,李正原本以為這個時候會車水馬龍,沒想到大門口卻比想象當中冷清,只偶爾有一兩輛空著的大貨車從裡面開出來,進去的多是小面及三輪車。
進了市場,他們才發現幾乎所有的位置都停上了貨車,好不容易找到指定的車位,停好車再準備好之後,已經六點半了,原本應該熙來攘往的市場,這會兒根本沒幾個人,這讓李正有些疑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胡哥,抽根煙。”李正跟旁邊一個姓胡的批發菠蘿的搭訕,“怎麼人這麼少啊?”
老胡接了煙,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頭回幹這個?”
“是,新手,還得麻煩您多指點。”
老胡繃著臉,盯著他手裡的煙:“抽玉溪,大款吶!”
李正趕緊把整包煙遞過去:“也不是什麼好煙,您留著抽。”
老胡臉上露出點笑意,接過煙,把手裡那支也塞進去,然後揣進兜裡,這才打著哈欠說了聲:“謝啦。”開始講裡面的門道。
老胡講的有些亂,李正卻聽明白了,大概情況是這樣的:
作為北京城最大的果蔬集散地,這裡與終端銷售——通常是菜店飯館——之間隔著兩到三級,比如就有專門的地倒每天早晨把大批的果蔬從來鳳營倒騰到北城的市場,在那裡形成二級批發市場,這些果蔬再由二級市場流通到終端甚或三級批發市場。這是供方的情況,對於需求側,由於社會老齡化日趨嚴重,年輕人的生活壓力日益加大,尤其像北京這種國際化大都市,生活節奏快得不得了,所以年輕人基本沒有時間顧到菜籃子,所以老年人就成了菜市場的主力。好多老年人四五點鐘就起床,一個小時鍛煉,六點鐘跑去逛菜市場。道理很簡單,第一,早晨的菜比較新鮮,第二,去早了沒準能碰到折扣價。為了迎合消費者的心理,很多菜農也在清晨特意打出限量特價菜,道理也很簡單,買菜的總不會只買一樣菜,早晨的時間有限,也不可能跑幾個菜市場去買特價菜,所以有一兩個主打菜,其它的菜品價格稍微提高一點點,整體收益就上來了。依一個小菜店為例,按這個時間回溯起來,六點開張,五點鐘果蔬就得到店,因為還要店裡要留足時間整理準備;再往前推,四點鐘店主就要來到批發市場,因為他要留足時間討價還價、貨比三家。如果這個人不是店主,而是中間批發商,那麼考慮到給終端店主預留時間,他還要再提前一個小時,也就是三點鐘就要到批發市場,所以這樣算下來,來鳳營的批發商至少要在三點前一切準備就緒,因為過了五點,那些大主顧基本就離場了。
聽了這些,李正覺得自己這包煙很值,他又掏出一包玉溪塞到老胡手上,謙卑的道:“胡哥,照你這麼說,我這一車貨就得砸到這兒了?”
老胡笑眯眯的揣了煙,接著講起了另外的道道。
中間的環節多了,帶來的問題就是成本的增加,層層加碼之後,終端使用者拿的價格就高了很多,所以很多人——尤其老年人就不願意去那些小菜店,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也不在乎多坐幾站地。另外一方面,從批發商角度來說,那些大主顧雖然買的多,但眼睛毒、價錢也壓得低,反而不如這些散客好打交道,所以有些批發商也更願意直接跟終端使用者交易。於是六點以後,批發市場會迎來另外一個以散客為主的小高峰。
“其實最後還有一個小高潮。”看李正聽得認真,老胡也來了興致,神秘兮兮的道,“差不多十來點鐘吧,那個時候大多數貨已經出得差不多了,大家為了早點回去備第二天的貨,剩下的也就廉價處理了,甚至有些不好儲藏、有點小毛病的直接就扔垃圾堆了。你猜怎麼著,專有一批老頭老太太,就挑這個點來,一樣的價錢買三五倍的東西,甚至不花錢,只要捨得花工夫,那些垃圾堆裡的東西,揀吧揀吧就夠好幾天吃的了……”
老胡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著那些揀菜的人,李正卻已經沒了興趣,這些人顯然不是自己的目標客戶,甚至六點以後的散客也不是,時間就是金錢——他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應付那麼多人,所以只能走批發,那就要求車在三點以前入場,按著老胡的說法往回推,兩點就要在機場準備妥當,也就是飛機最晚一點就要到達南苑機場,這倒是個新情況,需要跟洪欣聊聊,看看怎麼能保證這一點。
再加上孫理想的事,李正已經深深體會到做事的不易。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得十分充分,現在才知道還差得很遠,他給自己總結了兩條:第一,前期調研做得還不夠紮實;第二,所有的環節都要準備兩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