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公孫,而不是方同?”閔柳盯著洛熾的雙眼,彷彿想從中得出個答案。
“有兩種可能,”洛熾沉吟,“一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孫一手策劃的,二是,他受夷康的把控,他是皇帝,而夷康,是攝政王。”
話音剛落,洛熾臉色一變,把閔柳拉到一旁,兩人藏了起來。“噓……”洛熾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閔柳從他的視線一看,正是夷康!他身邊簇擁著兩個壯漢,看來是大內高手,亦步亦趨,正從他們斜前方走過。
“看來,夷康已經正式住進宮裡了。”洛熾說,“無論如何,就算安月不去找夷康,這筆賬也是要算的。”
閔柳點點頭,“我們走。”
出乎意料的是,夷康竟然一轉頭走進了大殿,並沒有回頭,揮揮手便遣散了身旁的人,隻身走進了宮殿。
閔柳和洛熾不敢跟著他就這麼從門口進去,迅速找到了側門,悄悄地溜到了正殿。洛熾拉住閔柳,躲到了一根大柱後,只見夷康站在大殿的中間,抬頭向上看著龍椅,表情怪異,眼神耐人尋味。不一會兒,便恍如從夢中醒來,揚手向天,仰天長笑。那笑聲甚是駭人。
夷康一揮衣袖,大步走向龍椅,到龍椅跟前時,忽地瞪大眼睛,就這麼用手撫摸著它,宛若珍寶。閔柳覺著寒氣從腳底竄起,她見過“方同”,但卻從未想過他有這般怪異模樣,可笑又可怖。
夷康一轉身,整個人往後一趟便坐在了龍椅上。他極其懶散的姿勢,等於向世人宣告,權利已然在他手中。閔柳見此,不由得抓緊了拳頭,目光刺裂,呼吸變重了起來。洛熾按住她的肩膀,搖搖頭,眼神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到猛烈的一下格擋聲,“砰”的一下,夷康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閔柳的心差點從胸口跳了出來,只見從龍椅之後竄出一個身影,衣袂翩翩,卻遊若驚龍,手中的劍刺破空氣,劍劍朝著夷康的要害刺去。
是安月!閔柳定睛才發現,身子快要沖出去,卻又見夷康節節敗退,先是一劍差點被刺中了手臂,一劍穿破了衣裳,差點斃命。他處處閃躲,顯然處於下風。
安月自然是來報仇的,她埋伏在此,就是等著這一刻,手刃仇人。閔柳轉目,卻發現洛熾憂心忡忡,“安月快撐不住了。”洛熾低聲道。“你看,安月每一劍都用盡全力,但是夷康……”
閔柳轉頭一看,夷康看似每次都堪堪躲過安月的劍矢,但卻好像永遠都不會被真正刺到。他看似驚慌失措,實則在消耗敵人的力氣,他在玩弄眼前的人。他左躲右閃,偶爾伸出手攻擊,卻看不見他的內力,但是,沉浸於此的安月只在用盡全力進攻,根本發現不了這些。
“洛熾,我們出去!”閔柳說罷,飛身而出,她的出現讓夷康一震,閔柳的一掌便擊中了他的胸口,他吐出一口鮮血,往後摔出好幾米,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但他迅速翻身而起,閔柳他們三人對一,刀光劍影,充斥著整個宮殿,夷康這回才真正開始與他們對戰。閔柳只覺陣陣內力撲面而來,她的衣袂在這一陣陣的對決中揚起。洛熾的功力比閔柳更勝一籌,但他也只是堪堪近了夷康之身,偶爾刺出一劍,或轟出一掌,直中目標,夷康亦能擋住,甚至反守為攻,將這動蕩的內功挪移一番,猶如穿弓之矛,將空氣層層割裂,直指而來。
三人見狀,瞳孔一下子縮緊,身體迅速作出反應。閔柳身影一動,便後翻騰空,目光所至夷康,卻見他鬼魅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物件。
“小心!”閔柳大喊。夷康將小物件放置嘴邊,發出陣陣尖聲,怪音響徹大殿,宛如蛇蟲爬行,沖撞耳膜。閔柳翻身落地,心裡一下子沉到谷底。在吹響怪音的一瞬間,從大殿的四面八方閃現了四名身著黑衣的人,他們身上衣服均繡有一個月牙般的形狀。
“是月潭的人。”閔柳咬牙道。
那四人飛身而來,齊齊聯手,向他們三人開始進攻。閔柳用劍擋住一人,又騰飛而起,踢中了一人的胸膛。交手幾招,她便清楚地知道這四人是月潭的四大護法,月潭上下,四大護法的武功唯一無二。
想到此,她目光一沉。便是再無勝券的仗,也要拼盡全力,決戰到底。閔柳只覺口中一甜,原是自己吐出了一口鮮血,她拼命咬住牙齒,硬生生地將它吞了下去。
幾個回合下來,雖說閔柳三人以技巧取勝,打敗了其中兩人,但閔柳他們已經透支,安月沒刺中敵人,被抓住了漏洞,下一秒,便是她被指中了喉嚨,再不能動彈。洛熾和閔柳都被一掌擊中,後背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摔在了地上,身覺無力。
大殿終於安靜了下來,四大護法用武器指著他們,他們再也無法動彈分毫。夷康從一旁走來,帶著尋味的笑容,“何必不自量力呢?”夷康道,“你們還沒認清一個道理,程家,十年前輸給我,十年後也還是會輸給我。”
“你知道我是誰?”安月啐出一口血沫,狠狠地盯著他說。
“如果這樣告訴你,也未免太傷了你們的自尊了,”夷康將手背到身後,開始踱步,“罷了。你是程安月,你是閔柳,你們為了程家毅的案子多方調查,而你洛熾,被兩個女人牽著鼻子走,真是讓人好生笑話。”
他不經意地露出嘲笑的神情,“你們三個,就像籠中之鳥,一舉一動,”他湊近,輕聲道,“我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 39 章
寒冷從閔柳的後背升起,她感覺血液被抽幹,徹骨的寒氣充斥著她。原來並沒有什麼追查,一切都掌握在夷康的手中,他不過是過於高大,不在乎也不在意他們這些螻蟻罷了。
如今他真的當了攝政王,他們自己送到跟前,自然會一手解決。一下子,永絕了兩個後患,夷康這個算盤,打得真是精明。
“程家毅,好查不查,偏偏查到了我的頭上,他發現我是尤它族的族人之後,便想要立刻稟報皇上。可我怎麼會讓他這樣幹呢,死之前,他連一句話都說不了。”在夷康的眼神裡彷彿能看到十年前程家抄斬的那個雨夜,程家毅在獄中苦苦掙紮,偏偏口中唾液盈滿,帶著鮮血,剛剛被人割了舌頭,疼痛如毒蛇噬咬一般遊走,他恨,卻無可奈何,生不如死……
“沒想到,竟然留下你們兩個禍害。你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不過就是多痛苦了十年,現在還不是要歸西。”夷康又一次笑了起來。
“你們,才是遺留下來的禍害。”閔柳淡淡地開口,“聽聞,尤它族人天資聰穎,生來就樣貌秀美,擁有觀天縱月的能力。而你們,不就是會背後捅人一刀的毒蟲嗎?你們除了幹壞事還幹了什麼,身上背負的條條人命不會半夜找上門來嗎?”閔柳聲聲泣血,如篤笠之聲猛烈敲擊。聽罷,夷康臉上表情起了些許變化,身體也僵硬起來。
“如果不是梁王,我們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功業就不會一夜消失。君王之心,變化莫測,他一朝能相信你,一朝也能徹底覆滅你。你以為只有我們陷害的程家毅?別開玩笑了,如果沒有民宗的默許,沒有民宗親手下的命令,怎會如此順利?”他想要把這話化成箭刺進閔柳他們胸口,“他就是想要程家毅死,不,是想要你們都死!待你們死了,去地獄問問他會不會於心不安,會不會日夜輾轉難眠?”夷康一揮衣袖,“肯定不會!因為是帝王之心!你們說再多,也沒用了,”夷康站在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將死之人,逞口舌之快,無用。昌,白,把他們給我解決……”
話音未落,卻聽到肉骨被刺破的聲音,閔柳一驚,抬首一看,公孫尹恆正站在夷康身後,將一把大刀刺入了他的腰間。夷康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雙目圓瞪,驚訝地回過頭看著公孫尹恆。公孫正穿著上面繡著飛龍的常服,表情平常,眼神淡薄,閔柳不知作何感想,覺著口中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