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師:“老子還要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老子還要喝你之前泡的那種茶。”
乖龍在半空翻騰遊動,此時竄了下來:“你不是隻喝酒麼?”
雨師一巴掌把它拍到了雨神峰的另一邊。
乖龍吱哇大叫,看著甘露仙躍上了祈雨臺後,發出朗聲大笑。
它飛入雲層,開始繞著鳳凰嶺遊動,龍鱗流瀉各色光彩,映得鳳凰嶺上一片光明。但很快,烏雲從天際八方聚攏,覆蓋了鳳凰嶺上空。
長桑的藥草園邊上,闢蛇童子阿泰正遠遠望著密林邊緣的一條小河。
有著淺綠色蛇瞳的婦人總在這條小河邊上看他。他不認得,只是覺得熟悉。
婦人不敢靠近,阿泰也沒想過靠近。他只是有時候覺得婦人有點兒孤單。
但幸好今天夜裡,觀在陪她講話。
“甘露仙在跳舞呢。”觀趴在河邊的岩石上,望著高聳入雲的雨神峰,“瞧見了麼?”
雨滴終於從天上落下。
幹涸的土地瘋狂地吸收著雨水,所有沉睡在夢裡的生靈與尚清醒的魂魄,都聽見了土地歡喜的嘆息。
觀高興極了,在河裡穿來穿去,告別了吳小銀之後潛入水中,開始逡巡她的每一口井。
從楊硯池家裡的水井鑽出來時,觀嚇了一跳:楊硯池坐在井邊淋雨。
他全身都是濕的,不知是剛從哪條河鑽出來。雨水毫不留情地淌過他長到了肩膀的頭發,淌過他的眼睛和鼻尖。觀趴在井沿看著他,不知這人是不是在哭。
“你知道混沌嗎?”楊硯池問。
觀點點頭:“知道。”
“混沌會……自己消失嗎?”
“不會的。”觀用冰涼的、水一樣的手,覆在楊硯池的手背上,“如果一個混沌消失了,或者它是被摧毀了,或者是被別的更厲害的混沌吃了。”
楊硯池的身體抖了一下,下意識重複:“吃了?”
他看起來真可憐。觀心裡這樣想著,連聲音都放軟了:“是吃了呀……混沌常常很饑餓,它們離開自己的巫池四處遊蕩時,看見什麼都會吃的。弱小的混沌還未成形,常常會成為大混沌的食物。”
觀一邊觀察著楊硯池一邊說。
她現在可以確定了:這個人在哭。
雨聲龐雜而喧囂,留仙臺裡卻一片安靜。
應春先送了楊硯池回去,隨後才把程鳴羽帶回來。
在應春使出法術幫程鳴羽弄幹衣服和身體的時候,程鳴羽已經急急詢問:“現在可以告訴我前任山神的事情了吧?”
伯奇仍然坐在房樑上,他一言不發,盯著房樑上兩個正在打架的玉蘭花小人。
穆笑的劍收了起來,獨自一人靠在窗臺,笑眉笑眼的神情消失了,整個人瞧著像一尊冷漠的泥胎木雕。
只有長桑還在喝茶。他動作很慢,像是在斟酌自己應該怎麼開口。
程鳴羽讓應春停手,徑直走到長桑面前坐下。
“白汀,到底是怎麼魂飛魄散的?鳳凰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長桑把一個白瓷小杯推到程鳴羽面前。
“用你們的話來說,山神是死了。”長桑抬眼盯著程鳴羽。
程鳴羽幾乎要屏息了:她能感覺到周圍古怪而沉悶的氣息,全是由長桑正在訴說的秘密引起。
長桑半垂眼皮,輕而緩地說:“她是被我們四個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