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很深,弓影被水給攪模糊了,碎了似的看不清楚。
楊硯池站在程鳴羽身邊,兩人的眼神對了一對。
這應該就是長桑和甘露仙所說的“那把弓”。
那把用婆青山尋到的紫杉木來製作的弓,昔日山神白汀的武器。
“怎麼拿出來?”楊硯池問,“你懂得什麼法術嗎?”
程鳴羽猶豫片刻:“……弓來。”
池水仍舊無風蕩漾,但弓全無反應。
程鳴羽以為是自己學藝未精,於是伸出食中二指捏了個法咒,指著洞壁周圍的酒壇:“酒來。”
楊硯池正準備對她這莫名其妙的法咒譏諷兩句,面前忽然一陣風聲:一壇見太平已經飛到他面前。
他手忙腳亂地抱住了,但被來勢洶洶的酒壇子徑直撞下了檀池。
抱著酒壇一口氣潛入檀池之中,楊硯池屏住呼吸睜開眼。
檀池底部一片平坦,沒有多餘的石塊與水草,更沒有任何活物。
池底中央是數條鐵索,正壓著一把新月形的弓。
楊硯池鼓著腮幫子游過去,發現鐵索光滑,全無鏽痕。他嘗試著伸手去碰,同樣感覺到手指尖端傳來了火燒般的痛楚。這兩根鐵索似乎與洞窟出口大石上貼著的那張符紙有同樣的法術。
禁錮,或者是保護。
楊硯池抱著酒壇子奮力往上游,但距離水面不遠處,他又停了下來。思索片刻後楊硯池帶著酒壇轉身游回鐵索那邊,舉著酒壇子,用力砸向鐵索。
酒壇碎了,金色的酒液在水中彌漫。但鐵索沒有絲毫損傷。
程鳴羽已經開始準備下水撈人,楊硯池才從檀池裡頭露出頭來。
他抹了一把臉,把濕漉漉的頭發全往腦後撥。在鳳凰嶺生活這麼久,他一直沒打理過自己的頭發,現在才覺得它們長得已經太長了,十分礙事。
把池底的情況告知程鳴羽後,楊硯池問她是否要試試如何拿弓。
“雖然沒有工具,但我想,那些鐵索不是工具能開啟的。酒壇砸過去也沒有任何傷痕,上面應該有些什麼法術。”
程鳴羽點點頭:“長桑說過弓取不出來。如果工具可以弄斷鐵索,他們早就弄斷了。”
“你去試試吧,山神。”楊硯池的眉毛動了動,說,“就像芒澤認可你一樣,說不定連這把弓也認可你。話本故事裡不都這麼寫的麼?”
程鳴羽心裡完全沒底。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鳳凰嶺的所有探索與學習,都是被人引領著的。而此時此刻,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對鳳凰嶺的秘密。
穆笑不在,長桑不在,應春與伯奇也無法給她任何幫助。
她蹲在池子邊上,看著不知為何一直在蕩漾的池水發愣。漣漪被水波推動,撞碎在石頭造就的池壁上。程鳴羽忽然睜大了雙眼。
洞窟的地面都是泥塊,但唯有這個池子,四壁都是石頭。而楊硯池也說池底除了鐵索和弓,什麼都沒有。
她忽然明白了:“我懂了……檀池本來就不是用來藏酒的。它的真正作用,是放置這把弓。”
這是藏弓之地。所藏的是山神的武器。
那麼也只有山神能拿起它,並離開此地。
程鳴羽再不猶豫,縱身躍入檀池。
池水清澈,但因為在裡頭碎了一壇見太平,此時像是摻了大量清水的淡酒。
新月形狀的弓被鐵索壓著,緊緊貼在池底。
鐵索上沒有文字與符號,在程鳴羽看來,是再普通不過的鐵鏈。
她落到了池底,兩隻手扯著鐵索,狠狠一拉。
鐵索紋絲不動,她反倒因為這個動作吃了一口水。
長年在家鄉的河邊胡玩,程鳴羽水性很好。她又拉了幾下,見鐵索仍舊不動彈,只好放棄,直接伸手去拿弓。
弓身清潔幹淨,沒有任何長期被放置在水底的跡象。程鳴羽知道,這把弓身上也是帶著法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