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駕駛著有風雨之勢的車輦,從高空撞破迷霧與雲層,停在乖龍和甘露仙面前。
“上來!”雨師大吼一聲,“幻境崩塌了!”
甘露仙此時才敢低頭細看,困住她和乖龍的山谷果然已經崩裂,從崩裂的縫隙裡傳來震耳欲聾的古怪哭叫,令人毛骨悚然。
雨師勒緊車輦,右足在車上重重一踏,隨後探頭沖著下方幾乎形成黑色旋風的長平鎮奮力大吼。
沉重的雨滴終於從九重天降落,擊破長平鎮巫池的屏障,直沖正追趕雨師車輦的邪物而去。
雨水彷彿蘊有神力,黑霧被擊得七零八落,而霧中看不清形態的邪物紛紛逼退,發出悽慘的痛呼。
雨師絲毫不戀戰,尋得脫離的空隙立刻驅輦轉身,從烏雲的缺口處竄了出來。
乖龍纏在雨師腰上,龍尾則勾著甘露仙的手腕,是怕她因為站立不穩而倒地。甘露仙回頭看著被雨水侵襲的長平鎮巫池,雖然已經漸漸遠離了,但她仍能聽見從巫池深處傳來的嚎叫之聲。
那是真正撕裂心肺的痛苦和悲哀。
甘露仙知道,在乖龍擊退巫十三的前一刻,巫十三已經從自己的記憶裡找到了他索求的答案。
雨師並沒有帶他們回到雨神峰。他詢問甘露仙之後,將車輦停在了留仙臺附近。
“有些話,老子想跟鳳凰嶺山神叨叨。”雨師仍是滿臉兇相,跳下車輦後便朝著留仙臺大步走去。
留仙臺燈火通明,乖龍在半空遊動,忽然看到留仙臺角落有個人影正在徘徊。
它被長平鎮巫池嚇了一次,見著什麼都覺得不對勁,立刻圓睜龍眼,俯沖下去,一把將那人叼了起來。
甘露仙定睛一看,發現竟是楊硯池,連忙沖乖龍擺手:“不是壞人不是壞人,這位漢子我認識的。”
“我來找山神……但是進不去。”楊硯池指了指留仙臺,“繞了半天也沒找到上去的路徑。”
雨師哼了一聲,從乖龍嘴巴裡揪過楊硯池,直接跳上了留仙臺。
雙腳才落到留仙臺上,楊硯池立刻聽到了小樓裡傳來的爭執之聲。長桑的聲音尤為清晰,他正在斥責程鳴羽。
“我和伯奇根本不是鳳凰嶺的神靈,你沒有資格驅使我們去為你做任何事情。”他在程鳴羽面前走來走去,“你記住了,山神,我和伯奇神級比你高,我們不會聽你的命令,更不會為你的鳳凰嶺做任何事。”
程鳴羽的臉漲得通紅:“可你現在就生活在鳳凰嶺上!你明明是神靈,居然也可以這樣沒有絲毫慈悲心麼?”
“神靈擁有慈悲心是信徒說給人世的謊言,你若信了,便是你蠢。”長桑顯得很激動,他說話的語氣急促了,連姿態都沒了往日的平靜,“神靈為什麼要慈悲和憐憫眾生?眾生與我們有什麼關系?神靈的眼中是沒有人世的,山神,你與我們不同,我們壽命太長,見過的世相太多,區區一座山嶺的存亡,還入不了我們的眼。”
兩人爭執得太過激烈,連雨師等人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長桑,你明明是救死扶傷的神靈,天下的藥草處方,哪一個不是經由你的手給出去的?”程鳴羽又氣又急,“我沒想到你居然這樣冷漠。”
長桑此時終於注意到了走進來的雨師。他很快辨認出來者的身份,於是不再毫無意義地走來走去,站在原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正因為救死扶傷,才知道生死是沒有意義的。”長桑低聲道,“見慣了生死,見慣了輪回,所有的短暫人世都不過是漫長輪回中的一瞬,我不認為生是值得歡喜的,死是值得悲哀的。”
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程鳴羽無言以對。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一直站在角落的應春忽然出聲了。
“如果神靈不管鳳凰嶺和長平鎮的事情,那我可以管吧?”她挑釁地看著長桑,“我生於鳳凰嶺,是真正屬於鳳凰嶺的精怪。長平鎮巫池距離鳳凰嶺這樣近,對我自然也是有威脅的,我去解決,應該不妨礙長桑公子的大論吧?”
坐在房樑上的伯奇一下坐直了。
長桑一直以為應春和穆笑應當和自己站在同一邊,但沒想到應春居然會站在程鳴羽這頭。他惱怒地瞪了一眼伯奇:如果應春要對混沌出手,那伯奇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將目光投向穆笑:“你呢?”
穆笑看著程鳴羽:“我遵從山神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