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奇帶著程鳴羽和楊硯池,終於追上了那條長蛇。
長蛇在芒澤下方徘徊不去,沒法上去,又似乎因為有無盡留戀所以不肯離開。
“它想上芒澤?”程鳴羽落地後連忙拉著伯奇,“芒澤上有什麼?”
“它應當是想攀上芒澤。芒澤是鳳凰嶺的最高處,可以俯瞰整片山脈。它若想找誰,最方便不過。”
伯奇說完後看著程鳴羽:“你知道它要找誰?”
程鳴羽默默點頭。
她不僅知道長蛇要找誰,甚至也知道那吃了蛇怪內丹的是什麼人。
程鳴羽曉得吳小銀留戀自己的孩子,可她沒想到,為了找到阿泰,吳小銀會甘心化為蛇怪。
而被她吞下的那顆內丹,顯然是屬於那條對她忠心耿耿的小蛇的。
楊硯池看到自己腹部的傷已經全好,從地上滾起來蹦跳幾下,抬頭便發現程鳴羽和伯奇都沒管他,直接往芒澤的方向去了。
長蛇就纏在芒澤下方的山石上,發出嗚嗚低鳴。它太稚嫩了,這樣的精怪根本無法靠近芒澤。芒澤上湧動不息的靈氣對它是誘惑,也是毒汁。
但若想攀上鳳凰嶺最高處,則必須經過芒澤。
“等長桑來吧。”伯奇說,“我困住它就成。”
“恩人來了之後會如何?”楊硯池問。
“解決它。”伯奇言簡意賅,“這樣的精怪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長桑擅長應對這樣的長蟲,只要他出手,蛇怪很快會被收服,不會再霍亂鳳凰嶺。”
程鳴羽呆了片刻:“可它實際上不是蛇怪。伯奇,它是吳小銀。”
“山神,別糊塗。”伯奇看著程鳴羽,“她吃了那蛇的內丹,已經與蛇同化。現在不過是同化不成功,因而才這樣混亂。吳小銀已經不是人了,她就是蛇怪本身。”
安分的精怪是可以在鳳凰嶺上平安生活下去的;但吳小銀這樣的不行:她的狂亂無法停止,對鳳凰嶺是極大的威脅。
程鳴羽此時忽然明白伯奇和長桑是怎麼鎮.壓這些暴.亂精怪的了:在神看來,無論人還是精怪,都是比神更低階的東西,在神靈的力量面前,它們的恐懼和祈盼是不值一提的。
“你已經是山神了。”伯奇注視著程鳴羽,低聲說,“應當用山神的方式去看這些事情。”
程鳴羽閉口不言。
伯奇說的話很有道理,這是維持鳳凰嶺眾生平衡的最佳方法。
程鳴羽回頭看著楊硯池,此時此地的另一個人類。
她仍舊認為自己是人,而不是山神。所以她想從楊硯池那裡獲得支援,哪怕只有一點點。
吳小銀在月夜下行走,懷中抱著小蛇化成的孩童:程鳴羽怎麼都忘不了這一幕。她不知道擁堵自己心頭的是同情抑或憐憫,但此時若任由“神靈”出手解決蛇怪,她無法接受。
“我是山神。”她對楊硯池說。
楊硯池看著她,半晌才點點頭,重複了她的話:“對,你是山神。”
只有伯奇還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
但程鳴羽已經從楊硯池的這一句肯定中獲得了勇氣。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他至少同意了自己。
“我來幫它吧。”程鳴羽站起來說,“我應該怎麼做,伯奇,教教我。”
伯奇沒動:“你不需要這樣。”
“鳳凰嶺選擇我,一定不會允許我看著嶺上生靈就這樣無辜死去。”程鳴羽看著伯奇,“教我,伯奇。”
伯奇沒有再拒絕。他抓住程鳴羽,騰空而起,落在蛇怪身邊。
蛇怪比之前要冷靜一些了,只是對周圍突然出現的兩人毫無反應,仰頭呆望著鳳凰嶺的高處。它粗碩的尾巴在地上甩來甩去,揚起一片塵土。
“和你之前做的一樣,觸碰它,抓到它軀體裡真正佔據主要地位的魂魄。”伯奇低聲說,“然後嘗試接觸它的魂魄。”
程鳴羽小心走近蛇怪,跪在它身邊,朝它伸出了手。
蛇怪回頭,巨大的、淺綠色的蛇瞳盯著程鳴羽。
程鳴羽把手放在它冰涼的蛇身上。鱗片是粗糙的,尖銳的地方甚至能刮傷人的手掌。程鳴羽閉上眼睛,她感覺自己的手沒入了蛇怪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