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呆了片刻,結結巴巴開口:“出、出門了……”
“出門?”井邊的姑娘神情惆悵,“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身段窈窕,一頭黑發垂在井沿上,泛著水亮豐潤的光澤。小米有些站不穩了,倒也不是怕,而是這姑娘幾乎可算他生平所見之人中最美的那一位。他被姑娘的眼睛一看,感覺整個人就要飄起來了。
“不、不知道。”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變溫柔了,“你想見他?那你進去等等?將軍回來了我來叫你。”
“我只能坐在這兒。”姑娘指了指井邊,“別的地方去不了的。”
可憐。小米萬分同情:看來是含冤跳井死的。
“小兄弟陪我說說話?”那姑娘笑了兩聲,將長簫在纖長指尖轉了幾下,“比如,你家將軍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愛去哪兒,不愛去哪兒。”
一人一精聊得暢快,此時金枝和玉葉先跑了回來,兩只兔子在抵達小院門前的時候就地一滾,化作人形立起來。
小米最受不得看他倆變形。兔子是楊硯池養的,就在楊硯池來長平鎮那天,經過鳳凰嶺山腳的時候在道旁撿到。但楊硯池實際上也不大管,就平時蹲在梨樹下摸摸耳朵背脊,平時全是小米在照顧。
小米拍著胸口:“別在我面前變形好麼?嚇壞我了。”
玉葉縮在金枝身後,畏畏縮縮地看著觀。觀手中拿著長簫,遙遙朝她一點。簫管中躍出幾串水滴,水滴裡頭又幻化各色奇景,看得玉葉目瞪口呆。
金枝揮動雙手把水滴擾散:“我知道你是誰。別迷惑我妹妹。”
觀悻悻收好長簫:“一點兒小戲法罷了。”
她忽的坐直身,朝著院門外露出微笑。
楊硯池等人已經走了回來。長桑和穆笑等人到婦人家中去看她情況,楊硯池在院中無事可做,忽然發現自家井邊坐著一位不速之客,連忙跨回這邊。
“將軍有事想請你幫忙。”金枝正對觀說起鬼師之事。
觀用手指纏著自己頭發,沒說幫忙,也沒說不幫忙,只是沖著楊硯池笑。
楊硯池:“看我作甚?”
觀:“鳳凰嶺上好久沒見過你這樣標緻的漢子,我多看兩眼。”
楊硯池走到她身邊,語帶懷疑:“是麼?”
“普通的小精怪我瞧不上,但長桑和伯奇都是神籍,他們也瞧不上我。”觀拿著長簫在楊硯池臉上一點一點,“我挺中意你的,人。”
楊硯池把她的簫管撥開:“不要動手動腳。那穆笑呢?”
觀笑嘻嘻地收起了長簫:“別瞧穆笑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那是他皮囊天生的模樣,可不是他的真性情。他人特別兇。我不過是在杏人谷裡偷瞧他洗澡幾次,他竟然真的生氣了。”
楊硯池心中生出十二萬分的警惕,心想自己以後洗澡必須要小心了。
但他很快又被另一個問題拉走了注意力:“等等,穆笑這樣的精怪,還要洗澡?”
“他洗澡跟你們人洗澡不一樣,他是要洗身上的……”觀捂住了嘴巴,小聲說,“不能說,說了我便不能在鳳凰嶺生存。”
楊硯池總覺得她這樣一截截地講話,是故意的。
“洗不掉的,那根本不是凡俗水流可以祛除的東西。”觀對這個話題興趣不大,講完後又晃著簫管,“這個將軍,我給你吹個曲兒吧?論起吹奏簫管,這鳳凰嶺上沒有任何一位精怪甚至神靈能及我。”
楊硯池蹲在井邊,比坐在井沿的觀要低,他必須抬頭仰視著觀。
他知道井邊的東西是什麼,也知道她無心害人。井淵之精依賴故井故淵生存,本身沒有任何攻擊性,只是喜歡逗弄長相好看的男人說笑幾句而已。她永遠不可能離開井淵,有時候夜間在深山行走,若是聽到隱約的簫聲,便知道是觀在吹奏簫曲。
為她新喜歡上的某個少年郎。
“你中意我,那你能幫我一個忙麼?”楊硯池溫聲詢問。
觀低下頭,一雙圓潤黑眼睛帶著調皮笑意:“你呢?你中意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