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喜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在遇見方畫了。
她想,也許就是因為當年方畫把話說的如此坦白,所以她才會走的如此坦蕩無憂。如今再次見面,殷喜心中對她沒有恨,有的只是漠然。
“小喜,你爸爸……他還好嗎?”
果然,這次方畫出現,為的只是殷宏。她將手中提著的保溫飯盒遞到殷喜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聽說阿宏生病了,以前他最喜歡喝我熬得粥了,你幫我帶給他,好不好?”
對上方畫懇求的雙眼,殷喜從中找不到她當年含恨看著自己的樣子。殷喜沒有伸手,她默了片刻,用沉默來拒絕她的請求。
“小喜,媽媽求你了——”
就在殷喜想繞開她走的時候,方畫拉住了她的手,她拽住她的胳膊作勢就要跪下,顫著聲音說道:“小喜,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可是我就快死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殷喜發現,‘死’這個字,開始頻繁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自從離開a市後,殷喜再也沒關心過方畫的情況,剛才見面時她也沒有去問。其實也並不是絲毫的不關心,而是她已經從方畫的精神狀態上發現了問題,她看出了她現在過得不好,只是未曾想到會這麼狼狽。
從戒.毒所出來之後,方畫因為走投無路,又開始出入各種會所酒吧‘工作’,在那裡沒多久她就被一個五十多歲的富商包養,但那富商私生活混亂還有怪癖,就在不久前,方畫查出了自己得了性病。
或許是因為方畫哭的太悽慘,也或許是出於那僅剩的微弱親情,最後殷喜還是接過了方畫的飯盒,在這之後,方畫又一連送了三天。
昨天的時候,殷宏半夜又被送去搶救了一次。殷喜和謝況半夜趕去,站在門邊枯等了幾個小時,最後紅燈滅了,殷宏又撿回了一條命,可是醫生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天已經亮了,一般這個時候,都是殷喜起床來醫院的時候。她望了眼玻璃窗內仍舊昏迷不醒的殷宏,看了眼時間,開始往醫院大門走去。
“小喜?”
殷喜遠遠地就看到站在門口等待的女人了,她懷中抱著保溫桶一遍遍抬頭往前張望,卻沒想到殷喜會從醫院內出來。
“你怎麼那麼早就來醫院了?是阿宏出什麼事了嗎?”
這次方畫遞過來的保溫桶,殷喜沒有接。她咬唇看了方畫一眼,很久後才問她。“你想進去看看他嗎?”
方畫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將保溫桶硬是塞到了殷喜手中,擺著手就開始後退。“我不去,不去。我這樣子哪還有臉見他……”
說著,她轉身就急匆匆逃開,根本就不去聽殷喜又說了什麼。
天空是灰的,風是涼的。方畫的背影倉促狼狽,殷喜手中捧著保溫桶,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這麼多年過去,殷喜有點兒記不起來曾經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了。或許是當年方畫對她的樣子太過撕心裂肺,於是在之後的幾年裡,她作為母親的樣子開始一點點在她記憶中消失。最後留下的這個女人——
自私冷漠,膽小又可悲。
就像這麼多天裡,方畫只知道殷宏生病了,卻不知道他病的快要死了。
這個時候的他,根本就吃不下任何食物。
殷喜一個人在寒風中站了很久,她給足了方畫反悔回來的機會,可她終究沒有回來。又過了一會兒後,殷喜提著保溫桶原路返回,等她提著保溫桶回到病房時,殷宏已經醒了。
這次搶救回來後,殷宏的精神狀態好了不少。他說話也利落了許多,看著殷喜手中提著的飯盒,說道:“可以讓我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在前面幾天裡,殷宏只是盯著飯盒看了很長時間,卻從未開口問過裡面裝的是什麼。今天他像是忽然察覺到什麼般,顫巍巍抱著飯盒看了很久,他不能吃東西,只是開啟蓋子聞了聞味兒,眼眶卻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