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入冬
蘇言自入冬之後, 天氣見冷了以後, 愈發愛往寧後的暖閣處去了。及笄禮大致的準備安排,這幾日陸陸續續的派遣了人到萬春殿這兒來報備了, 寧後瞧著禮部送來的文書, 輕聲對坐在自己對面剝橘子的蘇言道:“自己的事情多少上心些,及笄禮不久之後謝家那邊怕也是要送東西過來了,很多事情該多想想。”
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蘇言,此時聽著寧後的話不由紅了耳尖。大昭女子,一般在定下婚事之後行及笄之禮, 若是為訂婚事到了十五也可先行笄禮,她的到算是趕得十分巧的。原本蘇言的笄禮就定在來年開春時候, 謝白初初入冬時候回京,在朝堂之上求皇帝將她下嫁, 兩件事情倒順理成章, 大可接連辦了。
“謝二郎回京之後可有邀你見面?”寧後放下手中看過的文書,鳳眸微迷看著蘇言問道。大昭對於未婚男女的交往並不十分拘束著, 定了親事的男女成親也沒有什麼不可見面的忌諱。兩人許久未見,此時正是兩人相邀見見面的好時候。
蘇言搖搖頭, 謝白回京之後她到現在還未見著他。謝白朝堂上這一出卻完全是意料之外, 後聽聞謝白與天子當堂僵持也為此扭了一把汗。此時謝白初回帝京, 風頭正盛, 不知多少人眼中的乘龍快婿, 他卻一意孤行的求了這門婚事, 一時之間這元嘉公主的故事劇情有了這般令人意外的發展, 坊間傳言正盛,說什麼的都有。
“那你自己多掂量些吧,其實也不必等著他來邀你,你去見見他也並無不可。”寧後一笑道:“他這次在朝上的事情,估計之前也沒有與謝候打過商量了的,想來回去也被謝候狠狠訓了一場,這幾日被禁足在家憋悶得很。你若是能去看看,他必然高興的。”
被寧後這麼一點,蘇言才想明白,謝白興許並非不想邀她見面,怕是如今在家裡出不來。她其實也不滿足於只從旁人口中道聽途說的聽聞謝白的訊息,也想親眼看看對她笑得溫和的謝白,想聽他溫聲言說一路經歷。
這麼想想,蘇言心中此刻也打定注意要去見見謝白。她對寧後道:“阿孃說得是,女兒受教了。”
見女兒一點就通,寧後也不再多說,輕聲讓蘭姨捧來一匹緋紅的雲錦放到蘇言的面前。遠遠看著的時候,蘇言還以為這是一匹沒有任何紋飾圖樣的純色錦鍛,此時拿到了面前了才警覺上面暗紋的精細華美。
寧後告訴蘇言,寧府當中有位老繡娘,年輕時候便織錦刺繡功夫了得,嫁人後不幸害了眼疾,被夫家若棄,因為無處可去再次回到寧家。織錦雖比從前慢了些,但當雲錦真正織出來時候才知道紋飾的精巧更勝於從前。
“你澄表哥特地託她為你準備,就是為著你來年的及笄之禮。”寧後笑著與蘇言說道:“釵子我一早也為你挑出來了,及笄禮上重要的物件大抵也都有了準備。”
大昭及笄之禮女子需改換發式,戴上釵子,釵子一般是母親所贈,若是世家豪門,講究的大戶人家,這給女兒家戴上釵子,通常都是家族傳上去的,價值貴重且十分有意義的。
寧後與寧家關系實際非常微妙,或者說直白一些,與寧老夫人的關系因著從前的事情始終有根刺兒。因而寧後並不會從前自己陪嫁或是做女兒從寧家傳下的釵子,在及笄之禮給女兒佩戴。
蘇言開啟蘭姨拿過來的匣子,紅絨墊子上邊躺著一支累絲牡丹金鳳釵,鳳凰嘴上銜著一串紅寶穗子。這正正就是寧後受中宮大印典禮上邊佩在頭上的一支副釵。
寧後這一番挑選極為用心,蘇言與宮中其他公主不同,她為中宮所出,自然受得起中宮所傳的鳳釵飾壓頭,這是其他公主無法比肩的,挑選的是副釵,又避免了禮部一班守舊派挑錯處。
蘇言明確了自己想見謝白的心思,自然不願意多等,很快便縛住了行動。次日正午之後便低調的乘馬車出了宮門,往謝侯府所在的開化坊那兒去了。
雖說從前也常與謝白在宮外見面,這麼親自登門尋謝白倒還是第一回,說到底蘇言心底還是有些忐忑。若是太過自持公主身份,容易讓人覺得她性子驕矜不好相處,這時還摸不大清楚謝侯夫婦對她是個什麼想法,這時便落下個壞印象總歸不好。
蘇言思慮了會兒,只是遣人遞了帖子進去給謝白,讓錦笙與侯府的門房也只說是二公子的朋友來訪。蘇言與錦笙立在侯府門外,出門時候倒還不知道今天落小雪,也好在錦笙細心給她多帶了件外披,此時穿著都感覺不到什麼寒意。
出來迎接的速度比蘇言想象的快多了,謝白快步出來,身後跟著的侍從還落後他幾步。蘇言看著他笑,前幾日聽聞他曾在北卑那兒因為受寒生了一場大病,病還未好就急急返京。
“怎麼不直接與他們說明身份,何必在外頭挨這冷風?”謝白教訓她不顧惜自己的身體,說得好像只穿了單薄衣衫出來的自己就很愛惜的身子似的。
蘇言心情極好,只輕輕搖搖頭,並不與他駁嘴,抬眼仔細檢視面前的穿著家居常服的謝白,看來在家幾日似乎恢複不錯,除了清瘦了些並沒有什麼大礙。蘇言低頭捏著謝白的袖子,才發覺他衣袖處竟沾染了一大片墨跡,平日何等仔細謹慎的人,今日卻這般著急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