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一行人被領著離開了鸇陰城門,轉進一條小巷之後,那巡防營的長官走在前邊,謝白跟在後頭,輕聲道:“有勞大人您過來給我們引路了,後面進宮面見大君還有勞您費心安排了。”
那巡防官聽著腳步,轉頭定定的看著謝白,這一路自己並沒有露出什麼端倪來怎麼就被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南地公子哥看出來了,心下頓時對大昭來的使團長官多了幾分敬意。“宣羅殿下贊公子聰慧,可為盟友,如今下官親見您,看來公主看重您並非毫無道理。”
“公主殿下謬贊了。”謝白輕笑,宣羅公主這人率直有什麼便說什麼,向來沒有顧忌,沒想背後卻還要這等溢美之詞。
一行人原本做北卑商人的打扮,混入鸇陰城之中還算勉強,但要入皇城還需另做安排。如今皇城禁衛大多被李楨換成了自己的心腹親信了,混入宮內近衛並非易事。在安排之下,一行人改換成了為宮中後廚運送蔬果柴米的雜役的模樣,甚至連運輸的小車糧米都一應為他們準備妥當了。
“皇城禁衛巡防已經被那人控制,我們這些大殿下的舊部,原本在宮中任職的,雖一時之間不至於被撤職,大多已經沒了實權,能做的安排也只能透過後廚那邊。”
“等你們進去之後,要見到陛下,還得靠宣羅殿下她從中周旋。”
短短數月,宣羅經歷了許多從前連想都不會想的事情,胞兄出使大昭,卻被暗殺死於異地,皇族骨肉兄弟相爭,父君被幽禁在宮內,皇權架空,皇兄與外族勾結,險北卑於水火之中。
若是從前那個性情急躁被嬌慣壞了的皇族么女必然會沖入李楨的營中,將自己的彎刀夾在他脖子上邊質問他為何做出這等弒兄囚夫,勾結外敵,攛掇皇權的事情。
但回宮之後宣羅聽從了謝白的建議,裝成了一個被長兄仇恨所矇蔽的的樣子,滿心以為謀害長兄為大昭的陰謀。讓李楨以為自己這傻妹妹完全還被蒙在鼓裡,一心找大昭複仇,全然將其他事情置之腦後。
連陪伴了宣羅十多年的貼身宮女都為自家殿下的殿下感到惶恐,面前成排的箭靶這一天的時間沒有一個不是插滿箭矢。這幾日宣羅公主除了照料昏迷不醒的北卑大君,便是在這兒射箭,手摸出了水泡也不管不顧,水泡破了流出血來,包好了第二日便包著繃帶繼續。
“齊齊,你說我們北卑如今除了皇族之外,朝中最有權勢的是誰?”宣羅鬆手一支箭射向箭靶,原本紮在上面的一支箭矢被擠落了下來。
“澹臺大將軍?”雖然不解自家殿下為何如此發問,一向順從的小宮女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宣羅公主的問話。澹臺雄名為將軍實則除了掌握北卑軍權,且家族在朝政之上也是一呼百應。
箭簍裡頭已經沒有箭矢了,宣羅低頭輕輕撥著勁弓上面的空弦,引得繃緊的弦發出錚錚錚的響聲。“聽說他前兩年喪妻一直沒有再娶,這也不是正好?”
“公主?”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齊齊就是再愚鈍也能聽出自家殿下的意思了,猶豫說道:“殿下,澹臺將軍如今已經是五十有五的天命之年了,您還這般年輕,這事情實在使不得。”
宣羅眯眼沒說話,看著宮牆一角展翅飛起的蒼青色大鳥,吩咐宮女道:“收拾下這裡,等會兒跟我一塊兒去接幾個人進來。”
自從宣羅殿下從大昭回到宮中,始終未從大殿下的事情當中緩過神來,心情一直不大好,格外暴躁易怒。前幾日便有不小心摔破果盤的宮女被她罰到花園中庭當中,足足在日頭下跪了三個時辰,最後還是被抬出去的。因而,如今北卑宮中的宮人禁衛大多都避著這位殿下走,以免不小心觸著她的黴頭受罰。
盡管如此,後廚還有幾個不大長眼的雜役,推著柴米入庫的時候沖撞了宣羅殿下。一行人都被殿下扣了下來,被綁在了校場的大昭上狠狠受了一頓鞭刑,現在還在烈日下邊曬著呢。
“辛苦姑娘帶路了。”謝白看著在前面為他帶路的北卑小宮女輕聲道謝。
齊齊之前只知道公主讓她來接一位大昭的使臣大人,在校場時候見到也只覺得是個稍有些瘦弱的南地來的公子哥。此時他摘了氈帽,擦幹淨了面龐,齊齊才發覺這位大昭使臣生得十分好看,是北卑男子當中少有看見溫柔秀麗的好看,若一定要比喻,就便是初春夜月映在那剛化了雪的望河中。
齊齊不大敢看他,只囁嚅的說了句:“你不必謝我,我本來就沒有做什麼,要謝謝你那些大昭的同伴們吧,他們還被公主綁在中庭柱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