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遊湖
在禮聘候選之列的女子,除了關系重大的高位重臣家裡頭的女兒無論品行德行如何都已經內定好位份必定是要留於宮中,用以拉攏重臣權貴鞏固新帝根基。其它父職不高不低,沒有幹系厲害的官宦女兒,則需要透過考察其才德品行的好壞來決定她們的去留,選擇一部分出眾的留在宮中。
皇後這位置說白了就是個管理後宮的職務,寧後把事情做好了也需要向皇帝報告一番,看看聖意如何。前幾日皇帝來萬春殿時候看元嘉公主時候,寧後便順道從旁有意無意的稍稍提起這件事情來。
“這幾位都是系出名門,無論才貌都是百裡挑一的,臣妾看著不錯,陛下您可以過一下目。另外,臣妾想著著,近些日子也無甚大事,這太掖池正是荷花滿池好時候,風光正好,臣妾想邀請各位閨秀遊湖賞花,接著這機會與她們熟絡一番,再好好看看閨秀們才貌如何,也許還有不錯的明珠蒙塵了。”
呈上的候選名冊是寧後仔細整理過了的,特意將幾位權臣家的閨秀羅列在前邊顯眼處,其它的放在了後邊,看上去類別可以輕易分辨,一目瞭然。皇帝看著甚是還算滿意,點點頭說了句,皇後做事細心,輕重拿捏妥當,朕很放心。其餘的你便看著辦吧。
“還有一樁事,便是如今元嘉還小,但隨著這後宮裡熱鬧起來,臣妾需照顧的多起來了,恐有些難以事事顧及周全,殿裡頭沒幾個貼心的幫忙的實在不行。”寧後順勢就把這事提了出來,預先說了,也免了後邊的麻煩。
“看中了你帶回萬春殿用著便是了,阿薇你還是膽子小了些,這事情做起來也忒束手束腳了。”皇帝聽這話笑了起來。“現在畢竟你已經是堂堂中宮,宮裡的事兒自己抓主意便是,放開手腳去做便是了,無需事事向朕報備了。”
寧後頷首,心中其實半點不信面前皇帝如今對自己說出的這一番話。今日皇帝能說出這樣的話,若真的放開行使中宮職權,有一日觸動他的逆鱗,違逆了聖意,這人便也會絲毫不顧惜情面的斥責任意妄為的。還是有言在先的好。
賞荷遊湖正式舉行便是是半月以後的事情了,蘇言坐在寧後身邊,乘著中宮寬敞華貴的的鸞駕姍姍而來,遠遠的就能夠看見太掖湖那邊盛裝打扮提早到來的閨秀們的身影。夏裳材質輕柔,色澤明亮繽紛,湖邊颳起風來的時候,吹起一片衣袂翻飛,如同一大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一般。
從前那東郡王府寥寥幾個姬妾耍耍手段,鬥鬥嘴,暗地裡較勁兒,比起這種高規格大規模的爭奇鬥豔,簡直小兒科得上不得臺面。皇後的鸞駕落地,那群本在湖邊觀景閑聊的閨秀們迎到面前垂首福身行禮,齊聲恭敬道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隨著寧後,讓她們起身。蘇言忙乘機打量那群花枝招展的閨秀們。最為打眼的是今日身穿緋色衣裙的王亦柔。一般來說,這些入宮的貴女們,為著獨佔鰲頭,博得頭彩,都會爭著找來京中最好的畫師為自己繪制小像,畫師為貴族閨秀們畫畫時候也定會竭力將其美化的,即使那家小姐只有七八分的美貌,也要使盡畢生的功力畫出十二分的出眾人才來。
但這鮮活的王亦柔天生自成的美豔風流卻是當日那呈上來畫卷難以描摩一二,是真的豔麗無比,卻也是真的傲倨心高。第一回兒見著後宮之主,大多女子都是忐忑緊張,頭也不敢多抬,生怕自己言行有半點的不端不敬。唯有她脖子挺直,毫無避諱之意直白的打量著寧後,似乎在掂量著眼前的後宮之主是否真的夠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頭。
寧後只不動聲色的微笑著任由王亦柔打量自己,彷彿沒有察覺她的目光一般。蘇言心裡卻忍不住吐槽這個女人,不是活生生的宮鬥戲裡頭那種典型的活不過一集的炮灰角色。放到現代職場也是那種讓上司穿小鞋,穿到死的蠢人吧。真是白瞎那張好皮相和好出身了,一手上等的好牌打得稀爛。
蘇言探頭張望,正好奇納悶那位畫像當中十分出彩難忘的胡服馴馬的女子在那裡呢。隨著寧後溫和的讓各位閨秀起身,隨她到賞花遊湖所用的畫舫上去的時候,就聽得閨秀綵衣群當中傳來一陣叮鈴鈴的清脆銅鈴聲響。
畫舫上頭地方寬闊,專門設定了供賞荷遊湖的座椅。閨秀們上了畫舫後,寧後賜座,她們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來。蘇言隨著寧後坐在最前頭的首座,六月初夏湖景固然風光無限,卻不如底下這些千嬌百媚的女子吸引人眼光。總算是瞧見那鈴鐺聲的來源了,正是那位佩刀馴馬的將門虎女楊家小姐了。她英姿颯颯,坐在幾位溫婉娟麗的閨秀裡頭格外的出挑。
這麼件漂亮精細頗有北地風情的橘金色衣裳穿在那楊家的女兒身上甚是明麗照人,對襟的樣式小金鈴做釦子,長長的裙擺也綴有小小的珍珠裝飾,腰間不像是其它尋常閨秀一般掛著玉佩香袋之類的,反倒是用同衣服色的絲線瓔珞綴著個核桃大的銅制鈴鐺。
現在蘇言正是走路越發熟練的時候,寧後也不拘束著她,要她時常好好的坐著。今日這畫舫地面上特意鋪著厚實的織毯,寧後有心觀察各家閨秀的為人,便由著蘇言爬下椅子,四處走走,只吩咐錦笙跟在後頭看得緊些。
如今蘇言仗著這嫡後女兒,元嘉長公主的身份確實可以在今日的賞荷遊湖會上頭橫著走,再說現在披著張奶娃娃的皮,就是真的做了什麼出格不當的事情,人家也不會過於苛責於她的。蘇言心裡這麼一想,便放心的直接走近了去看看那些花兒似的名門閨秀們,心裡對其一一做出評價。
一個剛過了周歲多一些的孩子,圓圓的玉白又透著淡淡粉色的臉蛋,今日穿了件淡綠的夏衣,同色的頭繩將已經有些長的柔軟烏發紮成了兩個小啾啾,腳腕手腕帶著銀制鐲子,脖子上掛著長命鎖,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周圍的閨秀們,穿她們身旁慢慢的走著。有些小姐看著喜歡,忍不住與身邊的女伴耳語直誇小公主可愛。
蘇言走著絆了一下,有個正好坐在小姐手疾眼快的伸手扶了她。是個穿禾綠色衣裙的女子,看著清秀而已,不過眼眸清澈看著是個性子軟的好人。未見寧後那日將她的畫像單獨抽出,應該不過只是個朝中中庸人家的女兒,但願她落選吧,出去找個安穩的人家嫁了便是,何必要淌宮裡頭這渾水呢。
其實這時候,蘇言是直直奔著楊家那姑娘過去的,漂亮的美人兒誰不喜歡呢。蘇言有些磕磕絆絆的走到了她跟前便不動了,抬起頭直直的看著這位胡服美人,具體一點說是看著她腰間配著的那個碩大的銅鈴鐺,真是很有意思。
那楊小姐見著蘇言打量自己,好不別扭的笑了。雖說今日在場的閨秀不少人覺得這小公主甚是玉雪可愛,但人家身上可是擔著長公主的名頭呢,還是恭敬些剋制些的好,要是把人得罪指不定會惹皇後娘娘不高興,問罪都是輕的了。
但楊姑娘似乎全然沒把蘇言當什麼元嘉長公主,只當做個尋常的漂亮可愛的小丫頭,直接上手摸摸蘇言粉嘟嘟的臉蛋。這還不算完,甚至伸手把蘇言抱在自己膝頭上。楊意如直接了當的把腰間的銅鈴鐺扯了下來,放在蘇言的手裡頭,笑著道:“從就瞧見你望著這個鈴鐺眼睛都不動了,是喜歡這個嗎?那送你便是,這是我往前在北漠時候從駱駝隊的商人那兒買來的,覺得聲音要著好聽,上面鐫刻著的花紋也漂亮。你也這麼覺著是嗎?”
旁邊的閨秀們都被楊意如這大膽的舉動驚得捂著嘴,心道這可是堂堂的長公主,你就這麼當小奶娃娃放自己懷裡頭逗著玩兒真的好嗎?眾閨秀不由得扭頭都看向了坐在首座上頭的寧後,觀察她臉上可有表現出任何不悅。首座上頭的寧後,此時卻只是一臉平靜的笑著看著,看不出什麼意思。
當然,也有對楊意如這番有些逾越的舉動表示不屑的,比如說坐在旁邊身著緋色衣裙的那位王家大小姐,聲音不高,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滿是不屑的嘲諷了一句:“畜生身上接下來的東西,你也好意思送得出手?戴在身上不嫌髒?”
這話蘇言是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只道這王亦柔真夠沒有腦子的,這人還沒有正式入宮就在這裡拉仇恨。楊意如卻笑著轉頭看她,也並不示弱道:“那麼王家姐姐,您身上現在正帶著的那串珠子也是象牙打磨出來的,意如雖寡聞卻也知道這是大象身上取材的,這又該怎麼算呢?”
正當她們還欲爭論下去時,還是上邊的寧後發話了,看著抱著楊意如笑說道:“楊家小姐你今日這胡地的衣衫真是十分精緻稀罕,你瞧元嘉看得都走不動路了。她貪心愛玩鬧,年紀小見什麼都稀奇,還讓你割愛把一直隨身的物件送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