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奇還是沒讓寧倩等太久,看了看工作進度,蕭奇讓老王注意看著點,自己出了安全網,提前帶著寧倩走了。
即便是有挖掘機,溝渠回填之前工人器械工作時都是在七八米寬的安全網裡進行,等管道掩埋之後道路初步修複,安全網都就全部拆除。
“我們再去幹休所家屬院轉一圈就可以回家了,肚子餓沒有?要不要喝水或者吃點什麼?。”
蕭奇試圖順路找個方便停車的便利店或者小吃店,寧倩手搭著蕭奇胳膊搖頭,“不用了,有吃葡萄,挺好吃的,再吃晚飯都要吃不下去了。”
蕭奇看了眼放在寧倩腳邊的袋子,裝葡萄的袋子確實沒多少了,確定寧倩沒撒謊,也就沒再費時間去找店,“那行,一會兒就能回家了。”
這次蕭奇讓寧倩就在車上等他,自己從車後座上拎了個昨天婚禮上剩下的裝喜糖的精緻小手袋。
寧倩以為蕭奇是給這邊工地幹活的工人送的,也沒多想,乖乖在車上等。
蕭奇路過保安室的時候站了一會兒,從手袋裡給裡面的保安遞了幾包喜糖,又指著不遠處那輛車託對方看著點。
雖然就蕭奇曾經呆過的邊疆來說芙蓉市足夠安全,可誰說得準什麼時候就會發生什麼意外呢。
“恭喜啊蕭工頭,放心吧我們盯著。”
保安大哥笑得憨厚,跟蕭奇也算是有點交情了,而且蕭奇也說了自己一會兒就出來,讓他們幫忙注意車上的人也不會太長時間,順便的事。
蕭奇進了小區,沒急著去看工地進度,反而先拎著手上的東西溜達著到了一處一樓防盜門前敲了敲門,敲門聲學的郭原,規矩得堪稱禮貌。
開門的是個戴著無框眼鏡頭發花白的老頭兒,拉開門看見是蕭奇,頓時抬手摘了眼鏡下巴微抬,“是你啊,怎麼,上門想幹啥?”
說話時不自覺的帶著訓斥屬下的姿態,老頭兒眉心豎紋褶子深得像是被人用鑿子敲著鐵榔頭一點一點鑿下去的,兩邊唇角又下垂的紋路,看著就是個不好相處的性子。
蕭奇笑了笑,右手微抬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印著雙喜的手袋,“老領導,我昨兒回去結婚去了,今天給你們帶點喜糖過來,保安那邊的兄弟已經發了,想了想您也算是教育了我一頓的老師,就給您也帶了點過來。”
這老頭兒就是上次挖破水管就逮著蕭奇罵了一頓的老領導,所以蕭奇才有這麼一說。
這個小區全名鐵道部幹休所家屬院,現在住的人大多都是從鐵道部退下來的幹部領導。
雖然當初圈定這個小區的時候蕭奇就是看中的這一點,可有了經驗的蕭奇卻不是愣頭青,沒有一進來就瞄準誰特意做什麼。
抱大腿有機會抱的時候自然要抓住機會,可找不到機會的時候就該耐心潛伏,抱著一種隨緣的心態,不能急切。
畢竟這些人可都是老狐貍,年輕時候經歷過很多,手底下也是管過人的,不管性格怎麼樣,當過領導的人就遇事也好看人也好,習慣性的就會多想。
有時候做得多了反而錯得多,還不如少說少做,大腿有緣就抱,沒緣抱也不能過於強求。
蕭奇對這老頭兒的瞭解,也就僅限於跟保安偶爾閑聊時知道的那些。
老頭兒姓肖,跟蕭奇同音不同字,退下來前是鐵道部裡的,年輕那會兒還沒提幹,就是個勘測隊的技術員,跟著修鐵路的部隊全國各地的跑。
後來七三年那會兒為了讓唯一的兒子留在城裡,才四十來歲的肖老頭兒就申退空出了崗位,讓兒子頂了工作。
結果那一年修路隊在南邊h省挖隧道,挖到了不明爆炸氣體,整個隧道都給炸了,肖老頭的兒子直接被瞬間高溫燒熔了手臉,終於救出來之後卻沒能撐過去,沒了。
肖老頭兒的妻子氣得直接緊隨而去,於是就只留下肖老頭一個人。
人活著就要吃喝拉撒,單位返聘了肖老頭,估計還有點彌補的心理,還給肖老頭提了幹。
沒了家庭,單位就跟家沒什麼區別了,肖老頭埋頭苦幹,真就把整個人奉獻給了單位,在蕭奇看來雖然換了他他肯定不會那麼做,可對於偉大的人偉大的事,蕭奇還是懷著欽佩之心的。
肖老頭兒垂著眼皮子看了看蕭奇手上那個袋子,畫的是一對穿著華國傳統喜服的大頭小人男女,頭頂正中間印著紅色雙喜。
肖老頭沉默著沒跟以往那樣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反而盯著袋子出神。
蕭奇沒傻等,直接伸手把袋子掛到了門框邊內側牆上釘著的掛鈎上,“咬不動的糖就抿著慢慢甜嘴兒,我先走了。”
轉身揣著褲兜走了兩步,蕭奇想了想,又皺著眉扭頭去看肖老頭兒,“我說領導,你要是無聊了就去我工地那邊看看,沒事兒罵他們幾句。一來幫我監督了一下他們的工作,二來還能讓他們多學兩手。放心吧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保管你口水都噴他們臉上了他們也不敢揍你。”
這話終於引得肖老頭兒有了點反應,抬著眼角耷拉的眼皮子默默看了蕭奇一眼,而後別開臉冷哼一聲,啪嗒關上了門。
蕭奇也不生氣,反正沒把喜糖給他扔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關上門的肖老頭兒又抬頭看著掛鈎上手袋前面那對兒畫得古裡古怪的新人,也不知道這會兒的畫是個什麼想法,腦袋這麼大,眼睛圓溜溜的,還沒有小俊上幼兒園那會兒畫的好。
小俊那會兒還說不想去單位當勘測員,就想下鄉看看農民是怎麼種地生活的,還說想要帶畫板下鄉......
肖老頭兒渾濁的雙眼裡有溫熱的淚水填滿他臉上皺紋的溝壑,好似在他臉上畫出了一副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