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硬化搞了半個來月才準備鋪混凝土,這個活兒要累好幾天, 蕭奇第二天早上跟寧倩一起送了工人之後, 趁著天色還算早,又去跑了趟西城區的西大橋橋頭。
西大橋是芙蓉市西城區的標誌性橋梁, 每日通車量很大,換句話說就是早中晚三個時間點的定時堵車, 一直到幾年後附近又修了第二座橋分了流這才好一點。
當然, 所謂的好真的只是一點,因為那時候芙蓉市的人和車輛也漲得厲害。
蕭奇跟寧倩送工人的時間基本都是早上六點多,蕭奇這人算得賊精, 既然是花了錢養著的工人, 當然是要努力從對方身上榨取價值, 像是別人工地上幹天工的都是懶洋洋磨蹭著混日子, 他的工地上就是一個當倆用。
像是老賴他們甚至還要被蕭奇刺激得特別主動積極的埋頭幹活, 平時還要幫蕭奇管理監督別人。
不過對老賴他們這樣信得過的人, 蕭奇也給漲了工錢,雖然只有一個人漲一兩塊錢, 卻叫老賴他們感動不已, 做事越發積極。
夏天天亮得早,蕭奇當然要把上工時間提早, 不過如果是露天工作,蕭奇也會把午休時間拉長一點,免得工人被曬出問題了他這個包工頭還是負責醫療費營養費什麼的。
送完人再回來也就即將七點,到西大橋橋頭的時候那裡還或站或蹲或坐的等著一大群人。
這年頭雖然幹工程的人很多, 需要的工人也很多,可正如之前解釋過的,很多包工頭寧願自己花錢養工人也不願意找這些臨時工。
幹兩天就要鬧結工錢,幹活的時候還老是磨蹭著不肯出力,你管他他還能脾氣比你這個工頭還大,說不幹就不幹,收拾包袱要走之前還要鬧著你把他在工地上呆了的幾個小時工錢給結了。
當然,也不是就說沒有安心幹活掙錢養家的人。
蕭奇到的時候也沒直接去人群裡挑人,反而讓寧倩把車停到附近的廣場那邊去,自己揣著一包煙走到橋頭那邊,視線在那群人裡掃視,最後把眼神落在一個坐在工具袋上正跟旁邊幾個人說話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抬頭紋很重,笑一笑眼睛尾巴都要皺出包子褶了,可看起來精神頭卻不錯。
蕭奇笑著走過去跟他們打了生招呼,客氣的給一圈人遞了煙,然後自然而然的就加入了話題。
男人之間其實想要搭上話是很簡單的,客客氣氣的遞一支煙,然後吹會兒牛,或是感慨掙錢艱難,或是感慨國際形勢。
若是對方剛好在談到幾十年前的某某戰役,那你順嘴說一句或者發個問,甚至只是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側耳傾聽,這些都是能夠讓人接受你介入他們談話的。
就像女人之間年輕姑娘說明星說護膚說化妝說寵物,年輕媽媽說孩子,中年婦女說家長裡短奇葩見聞,老婦人說子孫孩子說後輩出息。
不同的人群雖然人人不同,卻又在大範圍內能夠找到共同點。
“傾城雅居那邊又停了個小工地,房建這一塊兒是真不好幹啦!”
“那大老闆是哪個?砸都停工這麼久了還不著急?”
“好像是爛缺德那個人。”
“哦怪不得咯!”
聽到這麼個還算熟悉的話題,蕭奇忍不住發問,“爛缺德?這個人很出名嗎?”
像是這些零工常年活躍在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有的人幹幾年甚至能把整座城市的工地都去摸個遍,知道的訊息還真要比普通人多。
之前第一個接蕭奇煙的人笑了一聲,“這人是出了名的爛人,我們這群人但凡在他那裡幹過活兒的都被扣過錢,甚至還有直接不給工錢就攆人的。”
很多事都是相對的,包工頭們不願意用這群打零工的,可打零工的也有這樣那樣的原因需要防備。
蕭奇聽了一會兒那綽號“爛缺德”本名吳勝德的雙包大老闆的事跡,怪不得大家給那個人取的綽號叫爛缺德,因為那個名字用c省話來讀就是“無甚德”,即沒有什麼道德的意思。
中途陸陸續續有人被挑中離開這裡去幹活,偶爾也有人垂頭喪氣的拎著家夥什回來,說是被僱主蹬回來不用了。
那自稱李老大的男人卻每次都是推別人出去,自己反而一直留在原地。
“小兄弟,你是要來挑人的是吧?”
過了半個來小時,李老大突然問蕭奇。
蕭奇也不驚詫,笑了笑,掏出煙盒又給李老大遞了一支,自己也抖了支出來叼在嘴上。
摸出打火機給兩個人點上,蕭奇點點頭,“是,也不是。原本是想著先過來看看,畢竟大哥你也知道,包工頭們一般都是不願意用臨工的,我這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幾個靠譜的願意跟我幹半個來月。不過沒想到大哥你們知道的訊息還挺多的,沒找到人我也不算白跑一趟。”
李老大歪著嘴吐出一口煙,手上抖了抖煙灰,眉宇間露出明顯思考的神色,“看小兄弟你也不是那急躁的人,是今年才出來包活的?”
不大像。
李老大本人是住在芙蓉市郊外的本地人,因為家裡老母去年摔斷了腿沒辦法需要照顧,李老大又是早年喪妻的。
為了女兒沒想過再娶,為了照顧老母又不耽誤女兒的學習,所以從外地回來。
他這個情況也不方便住在工地,只能就在西大橋橋頭這邊落根,每天就打個零工,無論是搬家還是修水管電線,工地上的活也是老本行。
因為會的東西多,李老大一般都能接到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