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跑進來,在那人的身上仿若未聞,這裡像自己之前來過的很多次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陳郢東痴痴地坐著。
他道:“你怎麼樣了?”
燕綰和月珍聽見了他的話,都明白他一定是知道那人的身份的,二人就在陳郢東身後十幾步之外躲著,可謂險之又險。
“原來你還是這樣,可是卻讓我空歡喜一場,”陳郢東低低地說,那人聽見了這句話,身體卻忽然動了動。但是陳郢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看見這個小小的動靜。
“父親已經許久沒有回府了。。。你知道,你知道。。。”陳郢東嘆了一口氣,“罷了,其實就算父親回府了又能怎麼樣呢,反正他一次都沒有來過,倒是不回來好,省得讓人念想,我記得。。”
陳郢東還未說就彷彿已經代入了回憶的感覺之中,他痴痴地看著天,忽然伸手在那人的身上推了一下。燕綰的心一緊,陳郢東可是空手,難道他不知道嗎?
預想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人對於陳郢東來說好像一個只是一個普通的物體,陳郢東戳了那人一下之後,那人竟然轉了一個身,面對著陳郢東。
陳郢東看見了這樣的情景,像是不敢讓自己有什麼希望一樣,小心地說:“你。。。”
那人動了之後,半餉卻又不見了動靜,陳郢東只好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說:“你在這裡這麼多年了,父親在的時候,我是不敢來的。。。今晚的月色十分好,可惜你看不到了。你。。。命途多舛。。。罷了。。。”
這人究竟是什麼人?燕綰皺著眉想。
陳郢東又道:“在那之後,父親又有好多姨娘,個個都是漂亮,只可惜。。。可惜了沒人再能生出兒子,到底。。。到底。。。那時我年少不懂事,還吵著要來看你,才將你弄成了這番模樣,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麼父親要這樣狠心呢。”
陳郢東這樣一說,燕綰才想起來,是了,陳進雖然有七八房姨太太,但是兒子卻是隻有一個,就是陳進的原配生的,只是據說原配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難道這是府中什麼老人?
陳郢東伸手在在人的身上撫摸了一會,像是將那人當做一件珍寶,終於還是說:“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放棄這件東西的,我也遵從你的意願,畢竟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雖然是兒子,但是父親母親在上。。。母親,好好休息罷。”
母親!
這個地上的不明物體是陳郢東的母親!陳進的原配夫人!
燕綰抓住了眼前的石牆,怎麼可能是陳家的正房夫人呢?這分明是一個囚徒!一個已經沒有了生命的囚徒!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一個女人變成了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陳郢東說完就就沒有再說話了,又坐了一會,那人動了動,竟然想要有想要靠近陳郢東的意思,陳郢東不忍,終於站起來,不發一言,跌跌撞撞得去了。
陳郢東不知道今夜自己難得一次的放縱竟然被別人全程看見。就算是平時,他也絕不會將母親兩個字這樣輕易地說出來,今夜或許是月色,或許是酒勁,陳郢東想要不管不顧地叫一回母親。陳郢東走著,恍然間就看見了小時候,那還是昌明年間的時候,父親還沒有如今的權勢,那時候,府中還是其樂融融的一片的,也沒有那麼多姨娘,更沒有入夜就要戒嚴的冰冷。
那年母親還是一個溫柔美麗至極的女子,她的懷抱讓他感到了無比的溫暖,雖然那時候父親陳進還是嚴厲的,但是又母親的溫言細語,好像一切都變得溫和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對了,是明熙二年的時候,正是新帝上位,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裡都風雲湧動的時候,那時候陳郢東已經十三歲了。十三歲的年紀已經不小,再過幾年就可以娶妻了,但是父親深恨自己性格的軟弱,於是便有了時不時與母親的爭吵,責怪她過於寵溺自己。但在那時候的陳郢東的心中,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那時候的世界很簡單,他不愛出門,最喜歡一個人在家中作畫,撫琴,父親覺得自己太過娘們,其實他不知道,自己還偷偷繡花呢。
那是什麼時候呢?
那天是乾燥的夜晚,一如如今的每一個夜晚,他晚間想要去母親那裡偷偷看母親做針線,卻在門外聽見了一向溫柔的母親居然在疾言厲色地問父親:“那你就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母親這樣嚴厲的語氣中,卻沒有聽見父親的回答,一陣沉默之後,彷彿聽見了母親的哭聲,母親一邊哭一邊說:“新帝即位,我就有疑惑,為什麼朝中反對的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朝中最有資格的老臣都緘口不言,先帝縱然在不仁不義,但是也是陛下的父親,陛下怎麼能夠做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情!”
“你住口!”他聽見了父親的低吼:“你這樣大聲,是要全天下都知道陛下弒君嗎!”
弒君!
陳郢東手中的琴譜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他早慧,雖然性子懦弱,但是從書本上看到的這個詞語的時候還是覺得可怖,沒想到這個詞語竟然從自己的父母的口中說了出來,而且很有可能他們還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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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自己做的事情,難道還不準別人說了嗎?世間哪有這樣的世道!進郎,你告訴我,你究竟做了多少?你告訴我,這一切你並不知道是不是?”母親問出了這句話。
但是父親又沉默了。
陳郢東覺得這片刻的寂靜彷彿有千斤之重,什麼叫父親有參與?他和母親住在內院,對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自從新帝即位之後,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家的地位有所升高,起初並沒有放在心上,原來,父親是陛下的從龍重臣!
“你參與了!你果然參與了!你究竟做了多少?”母親像發瘋一樣地問了。
“你夠了,你有完沒完!”陳進怒吼,“我就是參與了又怎麼樣,怎麼,你心疼了?是不是因為亂黨之中有那麼多是你金家的至交?怎麼,你還知道了那馬家的公子死於非命是不是,你是不是因為你舊年的情人來質問我?你懷疑是我殺死了他是不是?”他覺得父親的聲音像是瘋魔一般。
“你胡說!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既然已經嫁給了你,生是你陳進的人,死是你陳進的鬼,這些年我謹守閨訓,從未踏出陳家的門半步,你憑什麼懷疑我!”
“憑什麼懷疑你?”陳進說,“你就敢說郢東是我的兒子嗎?”
“什麼?你竟然懷疑郢東不是你的孩子?”伴隨著母親瘋狂的質問的,還有一記清脆的巴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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