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綰一溜地說出了這些話,有些忐忑地看著嶽文曄的神情,只見他轉過面來,一字一句地說:“若是我說我想娶你,這件事是否也有違你的本心?”
遠處不知是誰打翻了酒盞,引得宴席中一陣慌亂,不知又是哪家公子小姐的衣袍遭了秧。嶽文裕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五感清明,甚至能聽到那家小姐抱怨的聲音,他看著眼前的人清亮的眸子,不放過她的絲毫細微表情。但是眼前人的臉上什麼變化也沒有,嶽文裕微微有失望,但是心一如預料的一樣沉到了谷底。
“出家的那位皇妃容色秀麗,有王公貴族有悖常倫,欲與其私通。皇妃折了夏日的薔薇花要求其為此花做牡丹賦,其人不解,皇妃嫣然一笑之:‘薔薇即牡丹,牡丹即薔薇。世人多以牡丹尊貴,若在官人眼中我不如一株牡丹,那我自然安做一株薔薇。’公子聰慧在外,今夜想必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薔薇如何?牡丹又如何?其人不過是膚淺之輩,燕小姐難道也認為文裕是那等庸俗之人,故而這樣拒絕嗎?”
“公子的盛情我感激在心,只是我生來是一株薔薇,做不得公子眼中的牡丹。還望公子明白自己的本心,也不要在我的本心之上妄加自己的意願。我謝公子贈送的曲譜和玉笛,也望公子日後回想也只記得今夜我吹笛的形容。”燕綰將扇子放在廊上,行了一禮,就要走。
“站住!”嶽文裕驀地伸手,燕綰微微錯開一步,嶽文裕收回落空的手:“我知道你燕家一直在查事情,父親在這件事情之中也有份,我願意盡我所能幫助你。我不會強迫你,有些事情我看得分明,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燕綰頓住腳步,掃了他一眼:“父親與嶽伯父是生死之交,不日就要上京。這樣就多謝嶽公子了。”
“綰綰。。。”嶽文裕聽了燕綰不鹹不淡的回答,脫口而出,“其實,我更希望你叫我文裕。。。”
他想她的眼中應當會有波瀾的,他努力地尋找,卻發現她宛若濃墨的眸中死一般寂靜。半晌,她嘆了一聲:“這一向是長輩這樣喚我,還望嶽公子自持身份。”
“你,果真這般決絕嗎?”
“求不得。”燕綰抬頭看了一眼悠遠的夜空,轉頭問嶽文裕:“佛說,人生四苦之一求不得。嶽公子此刻是求不得,但是公子可知我一向就求不得?有些人可以為了一個目標努力一輩子,就是為了一個得字。公子,我亦有這樣的執念,在求得之前,我不敢在任何時候放任我的本心。”
“綰綰。。。”嶽文裕想要抓住眼前人的一片衣袖,但是被眼前人如預料一般躲開,他掙扎著問:“若是你求得,你可會?”
“公子相信緣分嗎?有的人在適當的時候看見了適當的人,以為是自己的緣分,殊不知並非萬人不可,命運是殘酷的,我只是恰巧是那個人。公子一向最明事理,想必是一定能參透其中的意味的。”
參透?參透什麼呢?嶽文裕苦澀地想,她這是在叫他另覓新歡了?
“我還要回去為嶽伯父獻壽,公子請自便。”嶽文裕來不及挽留,燕綰沐浴著夜色,只留下了背影。
是了,獻壽,是他為她一手安排的獻壽。嶽文裕靠在欄杆上,伸手撫著那把扇子,上面還有殘留的她的溫度。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薔薇的味道。那,拒絕的味道。她這樣繞一個大圈子來拒絕自己,當真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但是,綰綰,他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就算違背本心又如何?誰的本心又是真正的本心?不過是世人逃避現實的藉口。你如今用這樣的藉口拒絕我,我自然不會輕易罷休,薔薇又如何?我說你生來尊貴,你便是我眼中最堂皇的牡丹。我嶽文裕何處與你不相配?你想要什麼,我給你便是了。
“誰?”嶽文裕飛身過去,一把掐住了眼前人的喉嚨。
“公。。。公子。。。是我。。。”伴隨著響亮的瓷器破碎的聲音,嶽文裕看清了眼前驚慌的面孔。翆琉嚇得發白的臉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他緩緩地鬆開手,問:“你,一直都在?”
轉角處的翆琉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敢輕輕地點頭,不僅驚異一身武藝的大公子竟然沒有發現自己偷聽,還驚異大公子剛才眼中明顯流露的殺氣。翆琉的心中涼成一片,一個念頭之間,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翠琉知道此刻自己已是凶多吉少,驕傲尊貴如同大公子,怎會容忍他人知道這件事。翆琉的頭抵在冰涼的石頭上,已知自己生還無望。
“起來吧。”
頭頂淡淡的一句讓翠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頭看自己曾經傾慕的良人,看向自己的生死。
“我要你好好地跟在她身邊,明白嗎?”
翠琉重重地將頭磕下去,一起掩飾的還有自己噴湧而出的淚水。
那人遠去的腳步聲撞在她的心頭,也徹底撞碎而來她心中僅存的幻想。翠琉將舌尖咬的出血,才抑制住自己的哭聲,後來,她恍恍惚惚地想,為什麼哭得這樣洶湧,大抵是一個人終於明白的自己已經求不得了吧。因為還在求不得的人至少還知道自己的所求才能明白求不得,而她,已經求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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