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庫房外頭殘留的火摺子和油漬也說明瞭這是人為縱火。”
“作坊隱蔽,院牆不僅高而且還有尖銳的鐵刺,前後門都有人把守,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巡邏一次,這並非外人能輕易進得來的,所以只有可能是內部人做的案。”劉管事說道。
季嬋手指屈起,在桌面上一敲,沉吟道:“等一下把人集中起來,清點一下人數吧。”
少頃,作坊裡頭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在院子裡,季嬋負著手觀察著每個人的面部表情,良久,這才說道:“大家都辛苦了!作坊突然起火,還是大家幫忙救火,這才保住了剩餘的部分,減少了損失,為了答謝諸位,每人獎賞一百文錢,雖然不多,但是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大家不要介懷才好。”
她示意劉管事上前,“還請劉管事清點一下人數,方便等下發放賞錢。”
“東家,少了一個人!”劉管事核對了一下人數,回到季嬋身邊低聲說道,“是負責運送書籍的周仲義,今日並不是運貨的日子,但是我清楚的記得他來過。”
季嬋眨了眨眼。周仲義並不是簽了賣身契和合約的員工,而是季嬋招來的工人,因為只是負責物流這一塊所以並沒有太過在意他的存在,當初用他劉管事有調查過,周仲義雖然有點小毛病,但是身家清白,只是一名普通的農家漢子。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卻也是最容易受到誘惑的,為財或者為了其他都有可能,季嬋看著周圍亂糟糟的一切,差一點就要付諸一流的心血,輕聲道,“暗地裡查一下,周仲義最近有和什麼人來往過。至於書坊,先停工一段時間,整理收拾好了再上工。”這也是沒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是沒有辦法開展的,索性做個人情,給大家都放個假。
只是疑點重重的周仲義,必須趁著這段時間查清楚!
在季嬋之後,最先知道作坊著火的人竟是李泰,此時的他手裡正拿著一本小說翻看,書本的扉頁寫著圖書閣出版社,這本書無論是方便翻頁的線裝裝訂,還是小說裡頭主人公的傳奇經歷,都讓他頗為新奇。
“作坊著火了?我只是讓你們調查一下圖書閣的家底,可沒讓你們把作坊給燒了?!”李泰將書合上,看著立在他面前低著頭的官吏。
如今是貞觀八年,李泰由於深受李世民的喜愛,受封了西京長安的州牧,算是當地的市長。也不知道是李泰的野心使然還是王爺標配,他的身邊自然都跟著一群幕僚,也就是府邸長使,平時管管家,暗地裡為主人出謀劃策,跑跑腿什麼的。
“回王爺,下官並沒有縱火燒作坊,而是查探了一番後就回來了,至於燒作坊的另外一夥人,而且看招式套路,反倒像是宮裡頭出來的,為了不驚動他們,下官並沒有輕舉妄動。”官吏出身三衛之一的勳衛,也就是負責守衛皇家安全的護衛,因為晉升太慢索性投身到李泰府內當幕僚,三衛的武功如出一轍,如果同樣是這裡的人他自然認得出來。
李泰輕笑一聲,既然也是宮內的人,那麼是誰他輕易就能猜得出來了,有這個能力的不過四人,他、太子、李恪還有李祐,有心思害人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李祐,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來的訊息,怎麼也對也這不過爾爾的小書坊感興趣了。
他複又將書展開,無論如何,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他不過是看看熱鬧而已。李泰不忘吩咐身邊的官吏一句,“以後再遇見這般情形,如今日一般作壁上觀,不許插手。”他倒是要看看,他們能搞出什麼名堂!
☆、第 42 章
圖書閣作坊已經停了十來日的工, 房屋倉庫修整過半, 陸陸續續清出來了的殘垣斷壁被拉往遠處丟棄, 只是在工匠內流言四起,搞得人心浮動。
“哎你聽說了嗎?周仲義失蹤了!”
“周仲義?運貨的那個夥計?聽說倉房就是他燒的,東家的正四處找他算賬呢。”
他們是簽了契的匠人, 算是半個奴隸,又在宮裡頭做過事,對於季嬋的忠誠度比一般的夥計要高上許多。當時知道被太子殿下派遣給一個民女的時候, 工匠們心裡都特別不理解,但是這是命令, 一旦下達就必須照做, 地位卑微的匠人是沒有資格討價還價的。
好在新東家的仁厚, 每月工錢不少,而且還給交醫保, 每年都有年終獎。只要是踏實肯幹的, 好處少不了!像他們這種簽了契的, 還有員工宿舍可以住, 就在離作坊不遠處,廚娘張大娘的手藝也是沒得挑,做的炒菜滋味新奇, 特別是上次那個胡豆煸肉, 焦香四溢!
“雖說運貨的待遇不比我們,但是和外頭討生活的相對來說好了不是一點半點,怎麼還有人會去縱火燒倉房, 和東家作對?”
“裡頭的彎彎道道肯定不少,要我說……”瘦高工匠湊到近前,附在另一名工匠耳邊。
“噤聲!東家的事情也能亂嚼舌根?”劉管事走到兩人跟前,皺著眉頭,面沉如水。
兩個工匠對視一眼,將手頭上的石塊搬入推車,雖說東家給放了假,但是清理事故現場也是有工錢的,橫豎也是閑著,不如來找點事做。
周仲義下落不明,阿錦的線索一下子中斷,索性在大街上晃悠,在往前不遠就是明晃晃的宮牆,皇宮坐落在長安北,周圍是官府和富人區,人口密度比之城南要大。這不,阿錦就被身邊急色匆匆的人流撞到了肩膀,直接被擠著向前走,這一擠直接擠到衙門門口。
阿錦:“……”
“這就是官府在郊外找到了的男屍,看身上的抓痕,估計是被猛獸襲擊了。”一名男子掂高了腳尖,看了在地上的男屍一樣,轉頭就跟同伴們賣弄起己見來。
“得了吧你,去年流行虎皮大衣和狼毛腳踏,長安郊外四條腿的能動的幾乎都被獵戶打完了,哪裡還有什麼猛獸,你說這是讓小松鼠給撓的都比這可信。”
阿錦聽著有趣,伸手把人撥開,“諸位讓一讓,讓我也瞧瞧。”
這探頭一看,就不由得“哎呦”出聲,原來這躺在地上的竟然就是圖書閣失蹤了許久的夥計——周仲義!他身上傷痕累累,衣服被抓得破爛不堪,看起來果真是被虎豹一類襲擊樣子,阿錦再往前湊近了一點,察覺周仲義長發掩蓋在脖子上,於是伸手去撥開,只見底下有一條極細的血線。
“哪來的小子!受害者屍體是你能隨便亂碰的嗎?”守在一邊的武侯見狀,頓時生氣的想去抓他。
阿錦往人堆裡頭鑽,轉眼間就找不到身影了,原來她趁著武侯沒注意的時候,早就繞到了另一頭。在仔細觀察下,阿錦發現那些抓痕雖然淩亂但是十分的幹淨,上頭的血跡很少不說,周仲義的身上一點動物毛發都找不著。
人在活著和死後受傷的狀況是全然不同的,如果周仲義受到猛獸襲擊,那麼他受傷的時候流出來的血液應該是向下淌的,而且量也不應該這麼少,但假設他是已經被殺死了,平躺在地的時候血就是向兩邊流淌,兇手想要做出掩人耳目的假象,那隻需要用三爪勾在他身上抓撓幾道就可以了。
知道這種兵器的人不多,官府一般也看不出來,案情只會草草了結。至於脖子上的那道真正是致命傷的血線,讓阿錦陷入了沉思,這樣的手法她好像見過,是誰來著?
“喲,原來是這老小子,嘖嘖嘖,真是晦氣。”
這聲音……阿錦抬頭,只見就在她左手邊一個拎著酒葫,衣袍穿得歪歪斜斜,賊眉鼠眼,臉上還長了麻子的男人咂了咂舌。兩人的目光甫一對上,阿錦沖他咧嘴一笑,男人卻好似見到了鬼一樣連連後退,倉促要逃。
“喝!怎麼又是這個煞星!”張麻子手頭上的酒葫也不要了,佝僂著背鑽入人群,再一回頭就看不見人了,他疑惑的四顧環盼,“人呢?”
“我在這呢,麻子臉。”阿錦突然在他身後出現,抬手一把攥住他衣袍後領,把人往巷子裡拖,“走走走,我們換個地方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別啊大佬,我最近可沒有再去找麻煩了,就不能放過我嗎?”張麻子哭喪著臉,運足了氣力想要跑,腿在地上一股腦的亂蹬,可惜這樣除了讓他靴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再大點以外再起不了其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