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這既往以來,南方的冬天向來比北方冷了許多,因為北方是幹冷,又有暖氣供應再不濟還能盤炕,而南方是濕冷,又冷又下雨,防寒全靠抖腿。季嬋還在讀大學的時候,經常聽到來自北方的同學抱著被子哀嚎,說自己本來是來自北方的一匹狼,卻在南方凍成了狗。
長安地帶雖然屬於北方,但是在這個缺少電氣的時代,這樣的冷季嬋也是受不住的,偏偏她又只聽過盤炕兩個字,具體怎麼盤她就不知道,但是和火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壁爐她倒是略知一二。
壁爐大概需要煙囪和爐膛,爐膛用耐火的磚砌就可以了,煙囪也是一樣,季嬋和楊老爺子說了一下,對方表示雖然有點難度,但是大概能做。
等壁爐砌好了的時候,季嬋幾乎是不出門的了,每日待在家裡做些家務,其餘的也用不到她。因為怕柴火不夠用,所以只能省著來,家裡的溫度不說是溫暖如春,但是也比外面暖和許多,她也不用再包得像個粽子一樣的了。
楊家的壁爐村裡的人還是第一次見,期間楊石上了好幾次門,向老爺子討教了壁爐的做法,自己回家也砌了一個。以前家裡都是用火盆的,但是炭火畢竟貴,捨不得用,要是幹柴又燻得慌,還是壁爐好用,煙氣都順著煙囪排出去了。
楊石家的兒媳婦李嬌兒懷孕了,大概在來年的四五月就能生,孕婦體弱,是燻不得煙的,卻也冷不得的,他家哪怕為了未來的孫兒,也得砌一個壁爐。
楊石家的壁爐砌好了之後,為了感謝楊家,楊石特地提了一條三四斤重的黑魚來,用草繩穿過兩腮提著,黑魚兇猛,即便是沒水了還是直拍尾巴,甩了季嬋一身水。
這個時候能抓到魚可不容易,溪湖裡的水大部分都結冰了,也不知道楊石是從哪弄的,還能抓到這麼大的黑魚,季嬋摩拳擦掌,雙眼發亮,不打算做魚湯了,今天做個水煮魚好好的犒勞一下自己的胃。
第一步先用刀背把魚拍暈刮鱗,魚剁掉頭,從肚子剖開,把裡面的內髒什麼的都清理幹淨,魚腮也得摳出來,用水沖幹淨後就切薄片,魚支架和魚頭用來熬底湯。
辣椒和蔥姜蒜剁碎了放在一邊,冬天了實在是沒什麼蔬菜,季嬋只能洗了把菘菜和豆芽,豆腐也切片碼好在一邊,等回頭在一起放,還有芋頭也是切成粗條,蘿蔔削皮切成塊。
辛辣料下鍋爆香,魚片和芋頭一起扔下去炒,等到差不多了就把底湯倒下去,再把蔬菜鋪在上面,撥出一些炭火讓它火小一點慢慢燉。
“阿姐,熟了嗎?”
楊蘭眼巴巴的盯著鍋裡,季嬋同樣一副饞樣,拿筷子撥了撥魚,把蘿蔔埋底下,“再等會兒。”
出了鍋的水煮魚鮮香微辣,魚片細膩完整,最好吃的還是芋頭,吸足了魚湯,吃在嘴裡味道都化開了。
這道水煮魚盡管比不上她以前吃的,甚至看起來還有點粗糙簡陋,但楊蘭還是吃得肚子滾圓,季嬋也是吃得心滿意足,大呼過癮。
李承乾再一次來到楊家村的時候季嬋正在用小刀挖模具,在她的家鄉,每逢過節就一定要做粿的,粿是一種粳米磨成粉之後做成的糕點,外面柔軟裡麵包著香甜的花生碎,有的還會包荷蘭豆泥,都是一樣的好吃。
粿的上面會有印花,是用模具抹了油印上的,粿的形狀大多都是圓形的,攤在芭蕉葉上直接上鍋蒸就行了。
季嬋打算在過年的時候做一次印粿,現在可以先刻模具,這個就不勞煩木匠和楊老爺子了,她自己就能會做。刻刀劃過木頭造出許多細碎的木屑,季嬋鼓起腮幫子一吹,紛紛揚揚落了一地,楊老爺子和李承乾在外面坐著,季嬋把模具和刻刀一放,進了廚房用布袋子裝了一小袋的番茄籽出來。
布袋是普通的棉麻束口袋,上面花樣都沒有,拿給李承乾的時候對方還開啟倒在手心翻看了一會兒,可惜什麼出奇的地方也沒有,反倒有點像黑芝麻,小小的一粒。
李承乾還記得他第一次來楊家的時候,這裡還是黃土壘的土房子,沒想到才沒過多久楊家就建起了青磚瓦房,還有這屋裡也是熱乎乎暖融融的,明明燒的是炭火木柴,卻半點煙味都沒有,他看著壁爐的構造,仔細地記在腦海裡,又細細問了楊老爺子幾句,打算等回了東宮,也可以仿造一個。
楊蘭學習的進度很快,季嬋已經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教她的了,大部分的知識因為和這個朝代明顯的違和不能教,詩詞也不能亂教,季嬋明白,她自己也需要去讀唐代的書籍了,誰讓千年之後屬於這個朝代的東西不是在流失,就是被歷史的長河淹沒,她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瞭解唐朝,所以才捉襟見肘,畢竟她自己都是個半文盲,還怎麼教學生。
但是書籍是很貴重的,一般人家沒有,也買不起,這是為什麼?第一個是因為書的原材料紙本身就不便宜,還有一個是印刷技術的限制。這個時候的唐朝還是使用的雕版印刷,常常為了印一本書就要刻一本書,費時又費力,成本上去了,賣價自然不會低。
更為方便的活字印刷要等到宋朝才會出現,季嬋很是苦惱,在想如何讓唐人知道活字印刷,繼而使用和推廣開來。
她看向李承乾,猛然想起這個人是個富家子弟,而且面對商機的嗅覺敏銳,她只需要一提,這個人就懂她在說什麼,到時候透過他的手把活字印刷推廣開,讓天下人都受益的同時也能降降書價,讓她也得些利。
季嬋可沒有自己獨佔活字印刷的想法,她現在只是一個普通農民階級的女子,抱著一塊大蛋糕不僅保不住而且還會讓人連骨頭都嚼碎了嚥下去,幹脆把方法獻給李高明,反便宜誰不是便宜。日後印刷術流行了,那也是李高明的功勞,她只是突然想到的,這活字印刷和她可沒有關系。
於是她問李承乾道:“郎君可知書籍是如何影印的?”
李承乾一詫,答道:“自然是雕刻在木板上,印刷的時候在凸起的字型上塗上墨汁,用紙覆蓋在上面印製而成的。”
季嬋繼續循循善誘道:“郎君有沒有想過,如果把字單獨刻在一塊小木塊上,要印的時候稍微排版下,這樣就會方便許多,就像拼圖一樣,給它拼成一句話或者一個段落,下次要印別的東西的時候,只需要重新排版就行了?”
李承乾險些悶笑出聲,好在最後收斂住了,故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只是嘴角不經意的微微上揚:“這倒是個好方法!某竟然從沒有想到過,若是書坊都採用這樣的方法,不僅省時省力,而且還簡單快捷,不知季小娘子是怎麼有這樣的奇思妙想的?”他故意反問,就是想看季嬋為了圓謊的苦惱模樣。
季嬋的眉毛幾乎要擰成一團,她期期艾艾的開口,“也是突然想到的,剛才刻模具的時候想到的,偶然,偶然!”
“哦?”少年郎君表情淡然無緒,一雙眸子卻盈滿了笑意,見她面紅耳赤幾乎要瞪圓了眼,便不再戲弄她,極其配合的介面,“世間上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偶然得之,例如造了諸多機巧木工的魯班大師,也是因為一閃而過的靈感才造出來的罷。”他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季小娘子說是也不是?”
他都這樣說了,季嬋哪還有不應是的道理,只見她一疊兒的點頭,臉上滿滿的都是真誠。
李承乾差點伸手扶額,當真是有些無奈,想當初他初見季嬋的時候,明明還覺得她沉穩謹慎,未曾想竟是這樣的一位妙人,總有很多驚人的想法,卻是半點謊話都不會說,有的時候看起來分明是一位精明可靠、老成持重的成年人,偏又幾分小孩心性,當真是矛盾得緊。罷了罷了,既然是個人才,那用她又如何?
魏公敢於冒顏直諫,而面前這位,李承乾抬眼望去,搖頭失笑,除了是蠢了點,二了點,還是蠻可愛的。
至於季嬋口中的活字印刷,李承乾陷入了深思,他知道這是一份多大的貢獻,這不僅僅只是能夠多印一兩本書的事情,而是對整個大唐文化都起到了推動作用,也保證了孤本古籍能夠繼續傳承下去,讓學術能夠傳播得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