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奶奶打破了所有節奏。
來的是岑夫人的心頭肉——岑府的小長孫,慌慌張張從院子裡跑進來,一下撲進岑夫人懷裡。
“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我的心肝兒,別哭別哭,有話跟奶奶說。”
“奶奶,我娘要打我。”
小孩子吸著鼻子哭個不停,岑夫人拿出帕子給他擦眼淚,岑老闆也拉著他的小胳膊把他往自己身邊拽了拽。
“別哭,孝兒怎麼了,你娘為什麼要打你啊?”
岑老闆對自己的兒子都頗為嚴厲,他心裡一直認為兒子和女兒不一樣,不能嬌慣,岑府的幾位少爺小時候都沒少因為調皮挨岑老闆的打。但到了孫子這,或許是隔了一輩,岑老闆對孫子雖然也要比對孫女嚴厲一些,但也寶貝得很,打不得罵不得。
岑老闆如此,岑夫人對這唯一的嫡孫更是嬌縱地不得了。
宛棠看著小侄子對著岑老闆和岑夫人訴著苦,再轉頭看看衛淵,他臉上幾分尷尬,但被他掩飾地已經很好了,要不是宛棠和他熟悉了很多,只怕她也看不出他此刻的變化。
“我們吃我們的。”
宛棠碰了一下衛淵,然後自己先吃了起來。那邊小侄子的哭聲是有些聒噪的,但她現在聽著卻只覺得隱隱興奮。
小侄子抱怨的話她都不用聽,因為這一切本來就是她攛掇的。
宛棠早料到今晚岑夫人會在場的,八成親事也是由岑夫人來和衛淵說。這宛棠是萬萬不能讓的,她得想法子阻止。
她知道岑老闆要請衛淵吃飯時已經來不及她細想什麼上計,思來想去能讓岑夫人放下禮數,連客都不陪了去關心的怕也只有那個被她當作命根子一樣的小孫子了。
而要她的小侄子,岑夫人的小孫子跑來‘搗亂’也很簡單。
宛棠的大哥是個不爭氣的,不學無術,家裡大小事都不管,整日只知道在外花天酒地。而宛棠的大嫂仗著自己給岑府添了長孫行事上也趾高氣昂,每日換著不同的富太太富小姐陪她打牌。她也知道岑府這麼縱著她都是看在她兒子的份上,她對這個兒子也看重得很,天天要他爭氣爭氣,好好讀書,別學他那個不像樣的爹。但實際上她仍是每日玩牌,兒子也不管,丟到學堂裡,只是囑咐了照顧兒子的人要好生看管他。
她這一假以人手,中間就會有很多紕漏了。她再囑咐旁人好生看管小侄子有什麼用?終究小侄子是主子,旁人是下人,對這個主子又不能打也不能罵,小侄子自己也清楚下人拿他沒辦法,小小年紀就會威脅人。心裡在學堂裡犯了好些錯最後都被瞞下來,傳不到宛棠大嫂那裡去。
但一旦知道了自己兒子有了什麼錯處,她也是真的生氣,動起手來從不手軟。畢竟丈夫不中用,二弟又是個能幹的,現在就繼承了家裡的繡坊了,三弟也開始幫家裡收租子……將來她想過好日子全靠自己兒子。
而每一次宛棠的大嫂要打小侄子,小侄子都會來找岑夫人求救。岑夫人眼裡就算小孫子犯了天大的錯那也打不得,宛棠的大嫂忌憚婆婆,教訓個幾句也就不了了之了。只不過有時他沒那個時間,來不及跑來找岑夫人就被自己的娘打了。
宛棠的計劃便從這來的。
小男孩在學堂一般能闖些什麼禍呢?無非是頂撞先生、欺負同學或是不完成先生留的課業。小侄子調皮,又仗著祖父母寵愛無法無天,這些事只怕他都做過,宛棠要想偷偷去大嫂面前傳個話告個狀,從這裡面隨便挑一個估計都能中。
宛棠從賭坊出來一上軟轎就吩咐了清碧去做這些,至於怎麼不著痕跡地把狀告給大嫂這些事都由清碧自己去安排了。但宛棠不能讓小侄子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真的捱打,她特意囑咐了清碧,大嫂那裡安排好了之後一定要早早給小侄子帶個話兒,讓他有個準備,早點來尋岑夫人。
這不,果然小侄子就來了。而且他大概真的是聽了信兒就趕來找岑夫人了,他這都說了好一會兒了,也沒見宛棠的大嫂追過來。
看來自己的計劃還是挺成功的。雖然,有點無恥。
宛棠想到這,一不小心沒忍住,輕笑了一下。
“看你侄子哭就這麼開心?”
“沒有啊。”但是他可幫了我大忙了。
衛淵皺眉,不解地看著她。宛棠當然不可能把自己做得這些事告訴他,嘿嘿笑了聲,這時候拿出大家閨秀的做派來,一邊怕衛淵尷尬招呼他吃菜,一邊話語得體地提醒岑夫人這還有客人在。
岑老闆也反應過來衛淵還在,從小孫子那抽出身來。恰巧這時候宛棠的大嫂風風火火趕來了,哭哭啼啼地說著是她沒教育好兒子,要回去好好教訓他。
岑夫人哪裡能讓,當即把小孫子護在懷裡。
“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還有沒有點規矩,這還有客人在呢,哭成這樣晦氣不晦氣,有什麼話你們娘仨回自己院子說去。”
岑老闆語氣嚴肅,當真是生氣了,岑夫人不敢辯駁。衛淵到底是客,不能失了禮數,岑夫人笑著和衛淵說了兩句才抱著小孫子和兒媳一起走了。
好好一頓飯最後竟成了場鬧劇。
宛棠本意不是如此,她看著岑夫人和大嫂的背影,又看看岑老闆緊皺的眉頭,心裡不大舒服。她今天好像真的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