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旁邊給我建個墓,就當我也跟她一起死了。”他平靜地說完這些,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阿全……”趙允軒想要喊,但那聲音堵在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是的,他的人生結束了。
那個曾經還會說會笑的少年,已經徹頭徹尾地消失了。眼前的背影如此陌生,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了。
煙就快要燒完了,屋子裡沒開燈,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
今天他對趙允軒說的話之前已經想了很久了,從在報紙上看到七七的死訊開始,他就有了這樣的念頭。在七七旁邊給自己建一個墓,這其實是很奢侈的事,他都不知道七七是不是還想見他。
但他還想跟她在一起,哪怕……就只是形同虛設。
這些天來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七七最後是什麼樣子,有沒有哭,是不是很害怕,他都不知道。
他時常會想,如果那時候就跟了孟軍山走,那麼後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然而這世界上總是有太多如果,卻沒有辦法回頭。
他站起來在煙缸裡掐了煙,門外一直等著的幾個人看見他站起來,齊齊地喊了一聲“三哥”,又問:“現在去哪兒?”
“去三爺那裡。”他轉身走出房間,隨從跟在身後帶上了門。
“你叫什麼?”他再次回到孟軍山那裡的時候,孟軍山這樣問他,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樣。
“阿全。”他說。
“姓呢?”
“蘇。”
“蘇……”孟軍山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隔了一會兒才說,“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你取個‘孝’,就叫蘇孝全吧。忠孝兩全的意思,我看你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他沒說什麼。
名字對他沒有意義,他叫什麼都無所謂,不論是院長說的“全字好,福壽雙全”還是孟軍山說的“忠孝兩全”,他都無所謂。
因為他有所謂的一切,已經隨著過去的那個自己一起消失了。
“跟著我的話,別的不用管,做好我交給你的事就行了。”孟軍山從老闆椅上站了起來,“以後也不會再有人敢找你的麻煩。”
那之後沒多久,孟軍山送了他兩件禮物:一件是包頭強的死訊,另一件是唱片公司的所有權。
“那姑娘的事是個小老闆找人做的。”孟軍山看了看桌上的檔案,“其實也不過就是吃飯的時候起了點糾紛,你那位朋友的性格,大概跟你很像,比較容易得罪人,所以他們才找人想嚇唬嚇唬她,就是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
孟軍山把那份檔案放到他面前:“你的東西,你看著辦吧。”
“謝謝三爺。”他拿起桌上的檔案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等著的人看見他出來紛紛都站了起來,誰都知道他現在是孟軍山面前的紅人,誰都不敢得罪他,那麼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捧著他。
而他只是走過去,從一個人手上拿過燒了一半的煙,把檔案的一角點著了之後,扔進了垃圾桶。
沒有意義了,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些人的死也不能換回他的七七,即便所有的人都死了,他的七七也不會回來了。
他後來又去了一趟車行,還九叔的錢和人情。
老九乍一看沒有認出來,過了許久才說了句:“不一樣了,果然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蘇孝全抬頭看著漆黑的夜,月亮躲得無影無蹤,彷彿再也不會出現了一樣。
他低了低頭,轉身朝著停在路邊的那輛勞斯萊斯走了過去。
“再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了。”他輕聲地對自己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