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在蠔殼間遊走,輕輕一晃,蠔殼就裂開了一條縫,新鮮的蠔肉帶著誘人的汁水滑了出來。圍在一旁的小孩子都忍不住拍起手來,周雅瞳也跟著拍起手。
“好厲害啊,你。”她低頭接過來鄭凱文遞來的生蠔,看見他轉身又拿了一隻蠔在手裡掂了掂,說道,“看不出來你這麼會開蠔。”
“我不是跟你說以前想過要把這個島送給凱悅嗎?”鄭凱文看著蹲在旁邊像個小粉絲一樣兩眼放光的周雅瞳,笑了笑低頭敲了敲蠔殼,找到了下刀口,刀刃熟練地切進了縫隙裡,“那時候我其實也想過有一天要來這裡定居,做個漁民,賣賣小龍蝦生蠔什麼的。”
周雅瞳笑了起來。
“不像嗎?”鄭凱文把開好的蠔朝周雅瞳遞過去。
“不像。”周雅瞳接過來,一手拿著一隻生蠔捏著。
“那我像什麼?”鄭凱文把胳膊擱在膝蓋上看著她,陽光灑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翻著粼粼的金光,但在他眼裡卻及不上週雅瞳眼底分毫的光華。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個人城府很深,很不好對付。”周雅瞳把生蠔放到一旁鋪滿冰塊的盒子上,鄭凱文盯著她的手。周雅瞳的手很白,手指也很長,他以前沒注意過,其實周雅瞳的手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想著要對付我了?”他摘了手套拉過周雅瞳的手,“這些哪裡來的?”
“那時候不是要對付謝成祖嘛,總覺得你會幫他。”周雅瞳把手翻過來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可能被紙劃到的,有時候也不覺得疼,就流血了。”
“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幫謝成祖?”鄭凱文把周雅瞳的手握在手心裡輕輕地捏著。
他身上穿著當地漁民的那種橡膠圍裙,因為剛才幫忙一起搬魚的原因,上面還沾著魚鱗,周雅瞳伸手去摘那些魚鱗,一片一片的,很小心。
“因為如果動了謝成祖,一定會牽扯到寰宇的利益,”周雅瞳把摘下來的魚鱗放到手心裡,日光下鱗片反射出銀色的光,“我那時候就覺得你是那種一旦牽扯到自身利益,就會毫不猶豫斬草除根的人。”
鄭凱文看著她,周雅瞳低垂著眼睫的樣子很美,即使看不到她令人驚豔的紫色瞳孔,但無論是面板還是眼睫都有東方人特有的精緻和華麗。
“一旦牽扯到自身利益,就會毫不猶豫地斬草除根?”鄭凱文笑了笑,握住周雅瞳的手捏了捏,“我還真是這種人。”
——所以我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為了我做到這樣的地步。
周雅瞳看著眼前的人,靜靜地笑了笑,卻什麼也沒有說。
這時候酒店裡的服務生跑了出來,一直到快要跑到他們蹲著的小棚子下的時候才用當地的方言喊道:“鄭先生,有你的電話。”
“好。”鄭凱文站了起來,扔掉手裡的抹布就往酒店裡走。
“哎……衣服。”周雅瞳拽住他,解開他身上的圍裙。鄭凱文裡面穿的是襯衫和休閑褲,一脫掉圍裙簡直畫風都變了,又像個書生一樣,很難再回想這個人剛才拿著登山刀熟練開蠔的樣子。
鄭凱文脫掉圍裙笑了笑就轉身朝酒店跑了過去,周雅瞳站著沒有動,日光下他身上的布料有隱隱的反光,那讓周雅瞳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像只是幻象。
因為也許只有幻象才會這樣美好吧。
鄭凱文進了酒店就被直接進了房間。
酒店規模並不是很大,相較酒店來說,更像是度假屋,二樓和三樓都有木質樓梯可以直接上樓,鄭凱文就是從樓梯直接上的二樓。
電話孤零零地躺在客廳的茶幾上,鄭凱文洗了手隨手扯了塊毛巾擦著就走過去看電話。電話已經響完了,螢幕上顯示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區號,是香港那邊打來的,但號碼卻是陌生的。
正盯著電話猶豫的時候,螢幕又亮了起來,沒等音樂響起,鄭凱文已經劃過了接聽鍵,把電話放到了耳邊:“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陌生,好像是個年輕的女人,講一口流利的廣東話:“請問,您是鄭凱文先生嗎?”
“我是……”鄭凱文站到了窗邊。
窗外是連綿的沙灘和夏日的陽光,高高的棕櫚樹下週雅瞳正朝著酒店走過來,沙灘上是他剛才一路走來留下的細碎腳印,她正沿著那些腳印一步一步地踩過來,每一步都走得那麼仔細那麼慢,像是怕踩壞了他剛才走過的痕跡。
鄭凱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鄭先生,你好,我這裡是醫院……”電話裡的聲音像是一根細細的針紮進了他的耳膜裡,鄭凱文皺了皺眉頭,微妙的不祥預感像一股冰冷的水流蔓延上心頭,那聲音卻還在細細地說著,“……請問,您是鄭凱奇先生的家人嗎?”
陽光隔著玻璃照進來,竟然一絲暖意都沒有。
周雅瞳走到門口才發現房門沒有關嚴。
鄭凱文坐在房間的床沿上,手裡捏著電話,一動不動的,好像已經坐了很久,陽光從窗外茂密的樹蔭裡穿進來,卻一點都不溫暖,空調裡吹出來的風都有了寒意。
“怎麼了?”周雅瞳走過去蹲下身子握住了鄭凱文握著電話的手,螢幕已經暗了下去,看不出來剛才他是接聽了什麼電話,她仍然揚起臉來看著鄭凱文,“出什麼事了?”
鄭凱文彷彿是剛回過神來,盯著周雅瞳的臉看了有好幾秒才將目光焦點拉回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