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瞳看著他,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溶洞裡的晶石。
“你能不能……”鄭凱文捏著周雅瞳的手,仔細地看著,像是要數清楚她手指上的指紋一樣,那些話在心裡演練過上千數萬遍,但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嘴邊卻如卡在生鏽螺紋裡的螺絲,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能不能……”鄭凱文抬起了目光,望著周雅瞳的眼睛,“不要再離開我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也感覺到自己失控地捏了一下週雅瞳的手指,應該是很疼的,但是周雅瞳卻沒有動,甚至都沒有閃避一下,也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鄭凱文。
“能不能別離開我了。”鄭凱文像是怕她沒有聽到,又一次說道,“雅瞳,能不能……”
“我這樣的人,並沒有什麼值得你期待的。”
“我並不期待什麼,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邊。”鄭凱文緊了緊捏著周雅瞳的手,“留下來就好。”
周雅瞳安靜地看著鄭凱文,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樣近距離地站在她的面前說著“請留在我身邊”,那聲音低沉而動聽,聽起來那麼真實,真實得讓她有些感動。
“好。”周雅瞳終於點了點頭。
“真的?”那一刻鄭凱文反倒有些恍惚了,手指一動不動地捏著周雅瞳的手。
“真的。”周雅瞳篤信地點了點頭,“我不是說過,我會好好地活著,一直到你捨得我離開的時候,而在那之前我答應你,我會留在你身邊。”
鄭凱文覺得新鮮的空氣在那一剎那洶湧澎湃地沖進了肺裡,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抱住了周雅瞳:“謝謝,謝謝你。”
晚上又下了場雨,半夜裡聽到雨水淅淅瀝瀝的聲音,周雅瞳看著窗戶外的天,不知道為什麼睡不著。她想著很多年之後她會不會也在這樣一個雨夜失眠?但是或許,根本沒有很多年之後了。
她忽然想起山本雄信在電話裡問她的話:“你會後悔嗎?”
周雅瞳沒說話,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別的選擇。
“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得到的會是一顆充滿悔恨的心。”山本說。
“只有做錯事的人才會充滿悔恨,”周雅瞳的聲音很冷靜,“而對我來說,錯的是這個世界。”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在鄭凱文摟著自己的那隻手上輕輕地握了握,這溫暖讓她不安,她應該是冰冷的,沒有知覺的,但現在也會覺得痛了,也會覺得暖了。
窗外亮起一道閃電,她緊了緊抓著毯子的手。
她有些害怕。
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清晨陽光照進來的時候鄭凱文先醒了,周雅瞳還睡得很熟,頭發散在枕頭上像絲綢一樣。
他伸手撥了撥,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才下了床。
臥室裡早就一片陽光了,鄭凱文關了臥室門開啟電視,拿過手機翻上面的行程安排,剛翻到中午的時候突然聽見新聞裡播音員的聲音,他抬起了頭。
“今晨在港澳碼頭發現一輛事故車,據查該車屬警務處所有,但車內並沒有發現人員,車輛損壞嚴重……”鄭凱文盯著電視裡那輛從海裡撈出來撞得幾乎變了形的車好一會兒都沒有動,“……警務處長孫浩現下落不明,警方現在並沒有進一步訊息提供。”
鄭凱文關掉了電視,放下手機走到窗戶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今天外頭的陽光好得有些刺眼了。
快冬天了,陽光卻這麼喧鬧。
好像……在慶祝什麼一樣。
但是,慶祝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