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這個男人一定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這樣做,這樣說。也許這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這個人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還是做了。
“明天早上我會讓人來打掃一下,桌椅什麼的,等你有空了列個清單我會讓人去買。”鄭凱文轉過身,沒怎麼看她就徑直朝著大門口走了過去。
“可是……為什麼?”周雅瞳沒跟上去,只是轉過身子看他。
鄭凱文站住了,身形在月光下被拉成一條斜長的影子。
“不知道。”鄭凱文轉身看向她,狹長的丹鳳眼裡顯出少有的清寂和傷感,但他卻還是笑了笑,“知道的話,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這話似乎很久以前也說過,但是什麼時候說的,他快要不記得了。
“大概是我捨不得吧……”鄭凱文轉過身,沒有等周雅瞳開口,就接著說了下去,“捨不得就這樣再失去一個人。”
鄭凱文一覺睡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他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窗戶外面是刺眼的天光,照得人有些恍惚。他就這麼躺著好一會兒沒有動,有一瞬間似乎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拉開窗簾的時候,被那陽光刺得差點一頭撞在牆角上,他用手擋了擋才看清楚天藍得像潑了顏料。
明明已經是秋天了,太陽還像是夏天的。
鄭凱文就這麼在視窗站了一會兒,直到電話響了才轉身走回到客廳裡。電話是羅丹打過來提醒他早上有會議,平時這個時間他都已經到公司了,所以羅丹的聲音裡有一絲驚訝,最後還特地問了句:“鄭先生,您沒什麼事吧?”
“沒事。”鄭凱文想,能有什麼事,不是說除死無大事,不過在他看來死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掛了電話洗漱完,鄭凱文才想起來要打個電話。
電話是打給教會的,他不知道周雅瞳打算搬進去了沒有,但是也已經和教會的人說過了,畢竟要幫忙安排校舍什麼的,靠那所孤兒院的老弱病殘,必定是不行的。
鄭凱文拿著電話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手指在螢幕上劃亮了又暗下去,暗了又劃亮,最後也還是沒有撥出去。
他突然有點害怕,害怕聽見周雅瞳那有些微冷的聲音。收起電話拿了門卡,鄭凱文直接下了停車場。阿昆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看到鄭凱文下樓阿昆直接下了車來開門,等鄭凱文坐進去了,阿昆才回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
自從醫生讓他盡量減少開車和步行之後,他就很少自己開車,反正阿昆會來接送。對於阿昆,鄭凱文幾乎是可以不設防的,畢竟跟著自己的時間長了,長得好像已經過了幾輩子似的。
“待會兒你去趟教會學校那邊。”車子開出車庫之後,鄭凱文睜開眼睛,透過後視鏡看著阿昆說,“這幾天可能會有人搬進去,你去照看一下。”
“好。”阿昆只是飛快地從後視鏡裡掃了鄭凱文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沉默地開車。
阿昆不會多事,也不會多問什麼,這有時候讓鄭凱文覺得很安心,有時候又會覺得很寂寞,好像自己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不,也許是因為有些話,誰都不能說吧。
羅丹早就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看到鄭凱文進門急忙站起來迎上去。
“鄭先生,早上小鄭先生已經來過了,這是待會兒的會議資料……”羅丹一路說著一邊把各項工作安排的檔案放到桌上。羅丹做事一向很可靠有條理,鄭凱文有時候會有一種錯覺,羅丹才是自己的老闆。但如果不是有羅丹,他可能早幾年前就撐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聽完了各種工作安排,鄭凱文隨手拿起一份檔案正要看的時候,發覺羅丹卻沒有走。
鄭凱文拿著檔案抬頭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麼了?”
“那個……今天早上鄭太太……來過……”羅丹咬了咬嘴唇,眼角瞥著空蕩蕩的角落。鄭凱文順著羅丹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拐角的一個青花瓷花瓶不見了,那肯定是溫靜怡來過了。
鄭凱文有些惱火地扔下手裡的檔案說了句:“記在溫敬賢的賬上。”
“是。”羅丹吐了吐舌頭,才又說,“不過鄭太太說,今天晚上是他們銀行的週年慶……”
啊,週年慶,不說鄭凱文真的都把這個給忘了。
他用手指撐了撐額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再怎麼不願意都好,他畢竟還是溫老頭的女婿,這種場面不去不行。
“我知道了。”
“那我給您安排車,七點合適嗎?您是要從家裡出發還是直接從公司走?禮服是用上次的……”羅丹一邊問著一邊低頭在小本本上詳細記錄著,做完了功課才退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