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寂並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皇帝。
一隻飛蛾不知何時飛進了燈罩裡,撲扇的翅膀拍著燈罩。
昏黃的燈光明明暗暗地變化不已,在薛寂過分俊美的臉上形成一片詭異的光影,讓他看來宛如從地獄來的惡鬼,巴不得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拖至十八層地獄。
此時此刻,沉默就是預設。
也難怪薛寂這麼容易就被顧無咎收買了。
顧無咎把他們這些人的命作為交換代價全都給了薛寂!
“薛寂,你還真是夠狠的!”袁渙嘶聲道,嘴角泛起一抹混合著輕蔑、嘲諷又無望的笑,“為了報仇,你竟然不惜自殘?”
“你祖父若是知道他唯一的血脈竟然成了不男不女的閹人,你們池家從此斷子絕孫,會怎麼想?”
“值得嗎?!”
“你就不怕令祖父、令尊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嗎?!”
“國舅爺,本座從不信什麼前生今世,在天之靈,因果報應……今世仇,今世了。”薛寂沒有被激怒,神情與語氣還是很平靜。
從他這幾句話,袁渙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自己這一次是逃不了了。
袁渙突然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笑容癲狂,“可笑,真是可笑!”
“池知行自詡光風霽月,最看不起外戚、閹人,可最後呢,他的孫子、他池家唯一的血脈卻成了心狠手辣的東廠廠督,臭名昭著!”
燈罩裡的那隻飛蛾在安靜片刻後,又忽然急速地拍起翅膀。
燈光搖晃劇烈,映在薛寂絕美的臉上,下頷的線條繃緊,周身隱約透出一股逼人的戾氣。
袁渙是存心激怒薛寂,抓著這個空隙,一腳挑起地上的那把小彎刀,將刀鞘抓在手裡,彷彿一頭髮狂的公牛般朝椅子上的薛寂橫衝直撞過來……
渾濁的雙眼中迸射出如禿鷹般嗜血的兇光,額角青筋暴起。
殺了薛寂!
他袁渙叱吒朝堂二十年,怎麼會輸給一個閹人!
薛寂冷冷地看著袁渙,眼裡掠過一抹利芒。
在袁渙距離他不足兩尺時,薛寂突地出手,一掌劈在袁渙持刀的右手上,同時一腳踹在他的小腹……
袁渙悶哼一聲,那把小彎刀脫手而出,臃腫的身軀狼狽地摔跪在地。
薛寂將那把小彎刀握在了手裡,毫不猶豫地對著袁渙的脖頸劈下……
“大哥!”
袁皇后看著這一幕,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身子卻是完全動彈不得。
鮮紅的血液極速噴濺,袁渙的頭顱幾乎是飛了出去,骨碌碌地滾到了袁皇后的裙裾邊。
袁皇后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與袁渙的頭顱依偎在一起。
榻上的皇帝驚駭地看著一丈外滿臉都是血的薛寂,彷彿在看一個索命的惡鬼。
這一刻,恐懼壓過了憤怒,他厲聲喝道:“薛寂,你……你想對朕做什麼?!”
“你伯祖父隨譽王謀反,你祖父被株連,那也是罪有應得!”
“你要怨,就怨你伯祖父!”
“朕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