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湛一動不動地將額頭抵在地上,繼續維持著跪伏的姿態。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顧湛躊躇至今,不敢輕易出手。
王妃天然佔據嫡母的優勢,他一旦出手,就必須一擊即中,將王妃與蕭無咎母子徹底擊倒。
“可上次尉遲王妃不是說,讓湛表叔不要再喚她為母嗎?”明懿郡主冷不丁地插嘴道。
“是啊。”郡馬盧曇一本正經地頷首附和道,“當時王妃還親口對皇上說,要與鎮南王義絕呢。”
禮親王、莊郡王、肅王等人才知道這件事,皆露出震驚的表情。
“六皇嫂竟說過這話?”長慶大長公主拔高了音量,目光適時地看向了皇帝,“皇上,六皇兄已逝,六皇嫂竟然還要用‘義絕’來羞辱他,實在欺人太甚!”
她是先帝與鎮南王的同胞妹妹,與尉遲錦是姑嫂,但在場的宗親都知道這對姑嫂不甚和睦,誰也看不上誰。
顯然這會兒長慶大長公主是想落井下石了。
其他人也同樣看向了皇帝。
尉遲王妃說要與鎮南王義絕,可輕可重。
輕則為氣話,重則就看皇帝的態度——如果皇帝要當真的話,那就是真的。
“……”皇帝面色鐵青,驚疑不定地一會兒看看跪地的顧湛,一會兒又看向屋內輪椅聲傳來的方向,心亂如麻。
那熟悉的輪椅自昏暗的屋內緩緩而出,輪椅上坐的玄衣人也進入了皇帝的視野中。
周圍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高公公難以置信地看著輪椅上的人,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驚呼道:“王爺!”
“鬼……有鬼!”某個內侍尖聲高喊,下意識地想逃。
他太害怕了,左腳絆倒了右腳,摔滾在地。
真是沒出息!高公公瞪了那內侍一眼。
“不對,這青天白日的,怎麼會有鬼呢!”順王世子振振有詞道。
在短暫的驚詫後,心緒很快平穩下來。
“皇伯,原來您沒死啊?!”順王世子盯著輪椅上面色蒼白、身形消瘦的鎮南王看了一番,又拉了拉順王的袖子,“父王,六皇伯沒死。”
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輪椅上的鎮南王,宛如一尊尊石雕般,也包括白側妃。
唯有跪伏在地的顧湛看不到人,下一刻,他聽到那熟悉的蒼老又不失威儀的嗓音如刀子般鑽入耳中:
“約莫是閻王爺還不想收我。”
是父王!顧湛四肢發涼,彷彿被掐住了脖頸般,感受到了一種窒息感。
父王還活著,也就是說,秦決竟背叛了自己!
顧湛慢慢地自地上抬起頭,再朝後方望去,雙眸幾乎瞪到了極致。
輪椅上的人不是尉遲錦,而是他的父王顧策。
二十幾天不見,鎮南王至少瘦了十幾斤,玄色的衣袍有些空蕩蕩的,蒼白的面頰瘦得都凹陷了進去,愈發蒼老。
任何人都能看出,鎮南王遭遇了生死一劫,能活下來已經九死一生。
四周的空氣彷彿凝固,連那迎面而來的微風都染上了寒意。
完了!全完了!
這一回,自己死定了,父王饒不過自己的!
顧湛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個念頭,整個人都麻木了,甚至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王爺!”張守勤喜不自勝地撲到了輪椅邊,喜極而泣,連連說著,“太好了!實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