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不說話,只是與幾個王府侍衛一起小心翼翼地將鎮南王的棺槨扛上了馬車。
朋友,有親疏遠近之分。
王爺王妃皆是主,對他恩重如山,但亦有親疏之分。
人各為其主,他張守勤認王爺為主,而他李惟認王妃與二公子為主。
他的良心安得很。
世子庸碌無為,偏又心胸狹隘,行事跋扈,而他們作為下屬,很難與王爺直言這些,只能藏著,憋著。
自九年前,他親眼看到一個少年把世子爺從馬背上踹了下去,而世子爺命他去緝拿那少年時,他就蒙生了退意,那一次他故意疏忽,放了那少年一馬——怎麼也沒想到少年竟領了他的情,更沒想到一個月後文素代王妃找上了他。
王妃說,用生不如用熟,問他可願意來京城。
他便攜家帶口地來了京城,這些年去過西北,到過江南,也遠赴過西南,走遍大江南北,也算不負此生了。
許氏見眾人已經完全忘了自己與白側妃的存在,小聲說:“母妃,我扶您起來吧。”
她正要攙著白側妃起身,卻聽馬車裡傳來一聲低喝:
“跪下。”
“白氏,你方才不是說,你要親自在本王妃跟前‘請罪’嗎?”
“那就好好跪著吧。”
尉遲錦沒讓許氏跪,可問題是,白側妃跪著,許氏作為兒媳哪裡敢一個人起來。
許氏一時糾結了。
尉遲錦的馬車在前,鎮南王的棺槨在後,還有順王隨行一邊,一行車隊又浩浩蕩蕩地往常德街鎮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之前從王府尾隨而來的一些路人還覺意猶未盡,便有人吆喝著跟在車隊後方。
所經之處,又吸引了更多好事者跟隨。
畢竟這死人復活、妻妾相爭的戲碼實在是太狗血了,太好玩了,尤其這出戏還涉及到那位鼎鼎大名的探花郎蕭無咎以及那位戰功赫赫的鎮南王。
有人只是想看戲,有人因為湊熱鬧,也有人出於緬懷,隊伍愈發浩大。
馬車裡的宮淼忽然掀簾,一會兒看看後方的人群,一會兒又看看第二輛馬車上的棺槨。
她冷不丁地說:“洪熙四將,現在只剩下陸老將軍了。”
尉遲錦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眉眼,“你才這麼大,竟然也知道洪熙四將。”
洪熙是先帝的年號,彼時大裕有四大名將,東南的陸老將軍,西北的景家父子,南疆的鎮南王顧策,還有……
楚明鳶眼睫微動,不動聲色地給二人沏茶。
文素壓低聲音說:“宮小姐,你在外頭可別提洪熙四將。”
“皇上最厭惡齊國公府……”
齊國公隨譽王謀反,滿門被斬,連女眷也不例外,自此再無人提洪熙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