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頂七寶燈,燈光暈動,搖晃。
曹夕晚盤坐在車內,瞅著他。
方才她手一摸針袋,就知道有夾層,以往就聽出師太的口風才提醒他一句。
於他,這也是個不小的人情。
眼下上了車,他把針袋與白絹從懷中取出,重新疊起白絹納入夾層,突然對她微笑:“好,你是東家。我替你做三年。”
“小事而已……”她暗暗覺得這小子知趣。
否則《元氏醫書》他是別想抄到手的。嘴上雖如此客氣,她伸手就在車廂裡小漆幾下拖出個漆木抽斗,原來是文房四寶,她趴在小几子上就寫文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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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官道上駛向了黑暗中的京城,車馬轆轆。
他含笑。看著她寫文契。
她寫完了,把文契推給他看,笑著:“我這人好說話。也不用你做白工。二八就二八。你二我八。”
他料定她開鋪子,必有原因。抬手就簽了。只等她什麼時候暴露真正目的。
似乎是為了不佔他便宜,她想了想,告訴他一個秘密:“寺下面,是戰亂時有屍坑。”她指了指車廂後的方向。
“宮牆夾道里,也有屍毒草。那麼——?”他慢慢開口。
她點了點頭:“本朝宮城是太祖在位時填湖而建。裡面有不少匠戶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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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到時已是第二天清早,九門城開,曹夕晚揭簾看著城牆青灰綠的磚縫裡,有一枝粉紅杏枝綻出新綠。
柳如海的車進城,居然也被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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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軍爺,我們是黃公公宅上的車。”
她本沒在意,但聽城門官兵查問車伕,居然有一人聽著像是錦衣衛番子馬六兒,就是侯府門房的番子。難怪她耳熟。
他們等閒不會到城門口來輪值的。她一揭簾子問:“怎麼了?”
馬六兒抬眼看到她,簡直是接了個大寶貝,喜從天降:“青娘子,你娘到處在找你。說找不到你了。我們還道你出什麼事了。這可好了——!”
“咦,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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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兒上馬,疾回侯府報信,她只能讓車伕快點趕車進城。
“嗯。就知道會這樣。但以為是太太要找我的麻煩。怎麼是我娘?她昨天在家裡的。”她嘆氣。
柳如海察覺到蹊蹺,進城看著行人還不多,便在長街邊驢馬行叫了:“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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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她一起下車,厚賞了車伕打發回黃家。他另行僱車。
她想了想,把包裹放下,也僱了頭驢兒。
陽光才照進鋪門,毛二狗一臉愁容,在驢馬行櫃前打掃出神。忽見她來僱車,他大喜起身跑過來,悄悄稟告:
“侯爺昨晚暗地裡打發人,滿城地找你。城門上都安插了人。”
“……我又沒逃走。”她一聽就知道侯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