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烏簷飄雨,秋冬寒溼。
柳如海的疏朗眉眼橫在了傘沿邊,與她並肩而行,他笑著:“小生,如今在京城孤零,還沒有個可靠的東家。”
“你可以自己開鋪子。”她心中盤算過十七八回了,他如今每天出診,有時候一趟就敢收二百兩,把京城權貴當成傻瓜一樣宰。他自己出錢開鋪子是足夠的。
“醫家之術,不進則退,打理鋪子的事務繁雜,小生一人顧不過來。”
她瞅他一眼:“給我打工?”
他挑眉:“說好了二八。”
她轉頭就走,出了巷口,他莞爾而笑,嘆道:“娘子何苦如此?小生一身醫術,在娘子眼中便值不得二成股?”
她走得更快了。他不禁仰面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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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霜屑,隨雨落在長街屋簷,點點白芒。
他收了傘,在巷口從夥計手裡牽了青驢,披了一襲避雨青油衣,悠悠而行。
鸞鈴聲響,眼看她的身影。
她青蓑背影,沿河而行,他催驢兒漸行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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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娘子——”他含笑而喚,“可是同行?”
她正停在河邊碼頭,回頭看他一眼,跳到船上就順水走了。
他在岸上騎驢,她在青帆小船中,摘了黃斗笠,蹲坐艙前望雨,漫天銀絲。
她偶爾會望向岸上,人群湧湧,但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遠山水墨,蹇驢青衫,他在秦淮河邊與常人無異,全身彷彿籠了一層霧藹,如詩如畫,如泣如訴。
他轉過頭來,看向她時,唇角含笑,眉梢風流。
不知道戰百刀當初在船頭撐傘看雨,一眼看到岸上的她時,是不是也曾有她這樣的心情。
微雨燕雙飛。
可惜非春時。
有緣相遇,在流水長逝間相伴而行,卻終不是應該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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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景物一變,河畔清涼山是一丘陵,在金陵城中,入冬尤有翠色。
他在岔路口,終是與她南北背道而行,各行各路。她去毛家攤子,他去王老檔的姻親雷吏人家中複診。
她回頭,靜靜地看他半晌,驢兒進入人群,她終是放下了船簾。
而他回頭時,只看到銀絲薄霧,小船青帘。
他微微一嘆。
終是看不穿她,便總是有她的身影在心中纏綿不去,如天空中綿綿寒雨。落在青袖衣間。
詩中說沾衣欲溼,於他,卻非關春日,非關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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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艙中,問著船婆子:“有訊息了?”
“回青娘子,新太太孃家父親的病,是咱們牢裡的時疫。不是中毒。並沒有什麼內情。”
她沉吟,因為是孝陵皇木出了差錯,雷吏人是押在了錦衣衛大獄裡。
他的病情就不可能探聽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