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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鋪子,她心思重重地騎驢,獨自回家,偏偏秋桂香飄,一路輕盈無事。
她還了驢,在家門口,瞅著對面柳書生家的烏漆門。這小子搬到她家對門是什麼意思?到她面前來邀功嗎?
她反省著,或者是她以前太兇惡,讓仇家們都誤會了?
其實她是個普通娘子。她只是覺得,兒時在墳場裡住著也不算沒意思。
天空裡有月亮星星,地上躺著好多和她一樣的人。
她平常吃的是死者家人祭奠時送的供果兒,她睡在有錢人家的石墓地道里。那裡暖和。
她出來偷供果兒,傻乎乎等著爹孃來接她,她在墳場看到不少腐朽的身體,一如草木凋零,氣味是不太好聞,但遲早有一天,她也會如此。又有何懼?
平常寂寞時,她摸摸墳場裡零落的骨頭,戳一戳蟲子們,她也能和它們說話。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但大家就是很怕她。
侯爺說:“小晚,你有異材。”
也許,侯爺這一生只有這一句話說對了。
她淡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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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換了衣裳,揭了東屋簾子問:“娘,對門租的那人,是應試的舉子?”
“你爹在街上帶來的——就是個秀才,考不上就棄儒學醫了。這保書兒還是你爹跑上跑下,求了六公子。”
“……”她自我安慰著,不生氣,她就知道是親爹壞了她租房的大事。她忍著氣,她爹在街邊遇上個假乞丐,都能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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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這爹也能不小心把三四歲的她弄丟了。讓她一個人流落在燕京城。
要不是侯爺遇到了她,她就在外面餓死了。
但現在,她淡著臉色想,侯爺也不用她了。
“小晚。”她娘小心翼翼地看她。
她板臉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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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屋打點著自己的行李小包裹,帶上那柄舊短刀,準備出門一趟。
——家裡不愛住,鋪子還沒弄好。
鄰居家,又被來歷不明的柳書生,先佔了。
“小晚,來喝雞湯。你愛吃的。”
“……”她收拾好行李,看著窗外矮牆嘆了氣。她出了房,看看廚房裡的親孃,她便和往常偶爾回來時一樣,走到廚房裡蹲著撥火,摘菜。
幫著娘一起做飯。
飯蒸霧起,她才說道:“我要去寺院裡住幾天,收收帳。”
“不是說不去了?小晚,你舅舅——對了,你舅媽今天來了,你表妹的事你和大管事說了?”
她早知道是這樣,但凡她娘喚她吃喝穿用些好東西,必定是為了指使她去辦吳家幾個舅舅的事,她平淡道:“叫爹去說吧。他不是去大管事家裡,給他家二兒子還出診看病來著?”
表妹汀娘,想進侯府裡,還要周大管事答應呢。
“如今哪同以往?”曹母嘆氣,“現在大管事一個貼子都能請御醫來看病了。你爹和他明明一輩兒的,只有這點小能耐。就府裡幾個熟人還信他,請他幫著扎幾針。賣點熟藥丸子。現在他的臉面都不如你。小晚,侯爺和你說起……你的親事了?”
曹母用長柄勺攪著湯鍋,吞吞吐吐覷著女兒。
曹夕晚和曹母生著六分像的臉龐兒,容貌自不必提,與母親不一樣的是那雙眼,吳娘子的雙眸更溫和,而親生女兒的雙眼裡暗藏驚濤波瀾。
她蹲著撥火,忍著不耐煩。
不管她娘怎麼問她親事,她什麼也不說。過了一會兒菜摘完了,她起身回自己房裡。
她娘便是氣她嘴緊,也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