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二)
夜風蕭瑟,樹影搖曳。
停車場內的路燈散下冷冰冰的光線,兩道交錯的倒影投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他們明明正相擁相吻,卻無唯美可言,甚至還有些許扭曲。
自從分手以後,餘修遠還是第一次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岑曼整個人懵了。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她無處可逃,只能像撼樹的蚍蜉那樣推著這個舉止失控的男人。
定期健身的餘修遠臂力十足,岑曼的腰被他摟得生疼,每當她有意掙脫時,他便會更加用力地收緊手臂,將跟前的人死死地禁錮在胸前。他的唇舌橫蠻地攻城掠地,微涼的淚花滑入口中,淡淡的鹹味卻狠狠地灼傷了他的神經。
餘修遠記得,在他們分手那天,岑曼也是這樣流淚的。
跟岑曼在會所爭吵的時候,其實他的腦子仍然很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傷人,但還是圖一時的痛快,一個勁地說了出來。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生活,他最近都極不順心,似乎只有用這樣愚蠢的方法,才能抒發這段時間積聚的悶氣。
岑曼也是被氣著,她的話同樣不留情面。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僅煩躁,連面子也掛不住。
餘修遠以前只知道岑曦不是省油的燈,卻不知道岑曼跟她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見慣岑曼溫溫順順、乖乖巧巧的樣子,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不由得讓他吃驚。她鋒芒畢露的樣子,像蜜蜂、像刺蝟,不管不顧地將雙方弄得遍體鱗傷。
儘管如此,他也沒想過要跟岑曼分手。岑曼鬧得有多兇,就證明她陷得有多深,他也曾因此認為,她捨不得離開自己。
結果未如他所料,岑曼再一次讓他措手不及,那樣果斷、那樣堅定地跟他一刀兩斷。
那晚他們算是徹底地鬧翻了。考慮到大家都氣在頭上,餘修遠特地冷靜平復了幾天才去找她,她肯接他的電話,也肯見他,只是那平靜的狀態不過是摧城拔寨的前奏。
見面的地點在大學城南區的日料店,那家小店的裝修很漂亮,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過去聊聊天、聚聚餐。餘修遠明顯是遷就她的喜好,她來之前,他已經點了她喜歡的壽司和天婦羅。
他們都帶著一肚子的話過來的,不過用餐的時候,亦很有默契地選擇沉默。最終是餘修遠先開了口,他將筷子擱在筷架上,態度懇切地跟她講道理。
岑曼只是垂下眼簾吃東西,並沒有給他什麼回應。其實她也不敢出聲,她擔心自己一出聲,會令這最後的平靜都消失殆盡。她擠出大塊的芥末,被嗆得鼻水和淚水都冒出來,她還是堅持放在嘴裡。
餘修遠說了很多,而岑曼卻一直無動於衷,他有點無奈,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後對她說:“曼曼,你總是這樣跟我鬧,我們還怎麼在一起呢……”
這句話比強力芥末更讓人難以承受,岑曼聽了以後,眼淚就大滴大滴地掉在手背上。她那樣的狼狽,但還是倔強地抬頭問他:“你是不是想說分手?”
末尾那兩個字讓餘修遠發怔,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岑曼已經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答應你。”
說完,她也不等餘修遠回應一句,就帶著滿臉淚痕跑掉了。
岑曼是一個愛哭鬼,從小到大,餘修遠早已經習慣她老掉眼淚的毛病。只是,當時她哭得實在是傷心,每次回想,他的心坎總是隱隱作痛。
後來他也嘗試挽留這段感情,可惜岑曼不為所動。然而釘子碰多了,他那點自尊和驕傲大為受損,最終便不了了之。
酸楚往事停在心頭,餘修遠有點失神,他一下沒提防,隨後就被岑曼咬破了內唇。待他反應過來,他已經滿嘴鐵鏽的腥味,而她也掙出了自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