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從外面走進來,把茶水奉上,躬身退出了屋子。笛風看著佟雪瑩,小心翼翼的開口說:“王妃,那日您們走之後,北冥大小姐的腿就不能動了,然後……”
“……她一致要求我們稱呼她為‘北冥大小姐’。等她從定北侯府回來之後,就再也起不來了。吃飯、喝水、方便,完全需要下人伺候。直到……”
“直到什麼?”佟雪瑩心痛,強忍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冷靜的繼續發問。
“直到她死的那天晚上。她要求屬下把她扶起來,將炕桌擺上。”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雙手放在桌子上,繼續又說,
“一共寫了三封信。一封是您的,還有一封主子收起來了,另外一封屬下交給了青絲。北冥大小姐吩咐,表小姐及笄當日,方可把信給她。”
佟雪瑩看著桌上的那封信,遲遲沒有動手。瞅著不說話的笛風,心裡明白,他該說的已經說完了。輕嘆口氣,手指摩挲著杯沿,問道:
“你跟我說說,她死前的樣子吧。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又或者……跟你念叨了什麼。”
笛風聞言身子頓了一下,苦笑著搖頭,道:“王妃,那個晚上……屬下真的不想回憶。”
“說吧,你們王妃承受得住。”朱厚雄低沉的說著。佟雪瑩也附和的點頭,指著一旁的凳子,眼神裡全都是等待。
笛風無奈,儼然這對夫妻是誤會他的意思。長長舒口氣,走到凳子前坐下,緩緩開口繼續說:
“那天晚上北冥大小姐寫完三封信,不停地說著‘錯了’、‘錯了’的話語。屬下不解,但也沒有多嘴去問。把信收好原本要走,大小姐叫住了屬下。”
“說了一些她跟南宮遙的事情,更多的還是說了後悔的話。後悔沒有聽主子當初的建議留在遼東,更後悔太過相信他……”
笛風盡責的說著那日北冥冷妍唸叨的話語,聽在佟雪瑩的耳朵裡,卻是無比悲傷。一個被本家背叛、把婚姻看成全部的女人,最後的最後,竟然落了個孑然一身的下場。
那個滋味,怕是想象是體會不到的。
佟雪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屋。反正她緩過神來的時候,朱厚雄端藥在她身邊,王婆子在給她泡腳。接過男人手裡的藥碗,小妮子豪氣的“咕咚……咕咚……”喝下。
王婆端水出屋,佟雪瑩坐在炕上,手裡捏著那封信,久久沒有動彈。
她……不敢看。
人就是這樣矛盾,不知道的時候想知道,能夠知道的時候又退卻。
四爺回屋,側身坐在炕上,把小九抱到她的跟前。佟雪瑩放下信封,開始餵奶。眼神卻一刻沒有離開過那封信。小九現在飯量大了,她的奶水有些不足性。
所以每次喂完,他還要再喝點米湯。
原本,她以為是自己想的多、壓力大導致。可後來杜媽媽說,每個孩子到了四個月後,都會或多或少的不足性。所以大戶人家都是配備兩個奶孃,這樣孩子可以吃飽。
小九攬月,生下來就大。出了月子也沒有掉水膘,一直是能吃、能睡、能長肉。佟雪瑩喂好了小九,杜媽媽進屋抱孩子。小妮子看著孩子吧嗒嘴的樣子,不禁說:
“要不……給他找個奶孃?我跟奶孃一起喂。”
杜媽媽一聽這話,忙不疊的點頭,說:“王妃,真的可以找奶孃了。這樣……晚上奶孃來喂,您也能睡整夜覺,不用半夜驚醒。”
朱厚雄一聽這話,立馬點頭答應。沖著外面吩咐著說:“明日找個靠譜、幹淨的奶孃進府。”
杜媽媽抱著孩子,屈膝行禮一下,出去了。
佟雪瑩原本堅持自己喂養,可看到孩子真的吃不飽,她有捨不得了。這個地方沒有奶粉,除了母乳就只有米湯。四個月的娃兒,總不能給他吃大米飯啊,根本他也吃不了。
四爺脫鞋上炕,把人摟在懷裡,輕聲地說:“找奶孃進府好。這樣晚上沒有人打擾咱們,爺兒也不用每次跟你辦事兒就跟讓狗攆了似的。”
噗——
佟雪瑩是真的沒心思笑。可他這話說的……
“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出,四爺大大的鬆了口氣。笑了就好,哪怕他說的比較失身份,也無所謂。
笑過之後的佟雪瑩,突然又紅了眼眶。這讓朱厚雄害怕了,忙伸手把人摟在懷裡,然後“寶貝兒”、“媳婦兒”的一頓哄。
佟雪瑩心疼,反手抱著他,緊緊地抱著。道:“子毅,難為你了。為了哄我,竟然自降身份,說那樣的話。我……我沒事兒了,真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