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夾一筷個丸子,不經碗裡,直接送進口中。
這頓飯吃得……真是各懷心思!
紅衣一貫心思淺,一賭氣便專注賭氣,一邊吃著一邊跟他較著勁,應是“較”了一頓飯。
席臨川心裡則五味雜陳。
若不算去竹韻館看舞那晚,這便是她入府以來二人頭一回一同用膳。偏她心思簡單得能把注意力全放在賭氣上,他可是思緒千回百轉。
養傷的半個月,二人的關系可算是近些了。
起初那三兩日,他傷情尚有反覆,幾次睡著覺就又突然發起高燒,弄得傷口愈發不適。
彼時他就算忍著也沒什麼大用,傷勢的事禦醫總是要告訴她一聲的。幾次她送禦醫離開,再回到他房裡時,就變得眼眶微紅,還硬要死扛著騙他。
——她又不是什麼會扯謊騙人的人,每次都是同樣的理由:“風沙大,迷眼了。”
他倒沒戳穿過。眼下傷勢穩定好轉了,卻突然想拿這個調侃她。
席臨川打量她片刻,看她一身淡藍色薄綢曲裾很是輕便,似是無意地道:“深秋了,穿得這麼少。”
“天還暖和。”她毫無防備地這樣一回,他旋即介面:“也沒風?”
“嗯,天氣可好了。”她蘊起笑容來,邊說邊吃。心裡還唸叨著這道魚片做得不錯,忽而驚覺他安靜了,猛抬起頭,被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搞得腦中一陣懵。
“原還想給你尋快面紗什麼的遮面的。”他悠悠說著,終於戳到了這一句。
紅衣一思就知這話從何而來,頓時面紅耳赤。
“下個月必定冷了。”席臨川凝視著她,沉吟了一會兒,頷首詢問她,“再等幾天,等我的傷再好些,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他語中微頓,循循善誘地又續言說:“你想看瀑布還是懸崖、花草還是動物,珺山都找得到。”
席臨川這重病號的邀請,紅衣沒有拒絕,然則此後幾日,他傷勢好轉的速度卻比預想中慢了。誰也不敢大意,這出行計劃便只好暫且擱置,待得他的傷好得差不多時,小雪節氣已過。
一封長信送至長陽,難免先就先前的事情謝罪一番,再稟明傷情好轉之事,末了,詢問皇帝合適能許自己回長陽。
三五日後,一封回信由快馬送至,拆開一看就是自己送去的那封,只最後禦批了兩個字:不急。
席臨川見信一笑,鬆了口氣去找紅衣。她恰正無所事事,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發呆,口中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曲,他立在門邊聽了聽,好像是宴飲時常聽到的一句曲子。
手指在門上輕一叩,她立刻看過來,當即起了身,頷首一福道:“將軍。”
“別發愣了。”席臨川噙笑走進去,伸手一扶她躺在榻上時壓歪的釵子,“陛下回了信,說回長陽之事不急。明日若天好,我帶你四處走走。”
紅衣點點頭,笑言聲“好”。遊山玩水倒在其次,席臨川這在府裡已悶了好些日子的傷員,也該出府去透透氣了——連禦醫都提了這樣的建議。
天公作美。翌日,天氣晴好。
馬車在山間緩緩駛著,山道上難免有碎石,偶爾輕顛一下連帶出一聲響。就這樣駛了好久,紅衣不知是要去何處,追問了好幾次,他也只說是去個好地方,笑意悠悠的,成心吊她胃口。
待得到了地方,她抬眸一看,眼前樹叢茂密,鬱蔥得甚至有點陰森的味道。不由得皺了眉頭,擔心裡面有什麼蟲蛇鳥獸,不敢進去了。
“來。”席臨川笑著一拽她衣袖,半拖半拽地拉著她往林中走。
馬車停在他們下車的地方,齊伯和小萄也自覺地留在了那裡,紅衣獨自一人跟著席臨川,看著這滿眼叫不出名字的草木,簡直怕自己再穿越一回。
眼前忽地豁然開朗。
茂盛的草木一下子“到此為止”了,一片清泉撞入視線,在冬日的陽光下波光粼粼。池中有熱氣氤氳開來,向四處散著,乍一看,頗有點雲霧繚繞的仙境即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