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名禦醫和醫女在,皆圍在榻邊,皆神色緊繃。
有低低細語不斷,是他們在議論該如何是好,顯然都心急如焚。
紅衣周身發冷地看向榻上,席臨川面色慘白如紙,似乎被緊閉的雙目抽緊了渾身的神經。額上青筋暴起,垂在身邊的手緊攥著拳……
全然不像在休息養傷的樣子。
她屏著息一步步挪進,終於,看得更清楚了。
他左側肋骨處一個傷口,淋漓可怖。傷口外能隱約看到一點銀光閃著,是有東西刺在裡面。
偏傷處敏感得很,紅衣眼睜睜看著,禦醫幾次試圖將那銀鏢取出,但剛一碰觸,席臨川便在昏迷中渾身一震猛搐,發虛的氣息也愈發不穩,額上複又有冷汗沁出,順頰躺下,殷進枕頭裡。
禦醫連忙收了手,醫女上前為他拭汗,響起一片嘆息。
她離得並不近,都能看出他牙關緊咬著,眉頭亦蹙得很緊。赤|裸的上身斷續地冒出汗來,與被血跡染出斑斑殷紅的床單一起,讓她心底充滿懼意。
“大人……”紅衣喚了一聲,無法剋制那份顫抖,貝齒咯咯作響不停。幾人回過頭來,稍一頷首,“娘子。”
“將軍他……”她怔然望著那處傷口,目光挪不開來,“這是……”
離得最近的兩名禦醫相視一望,遂是一喟:“將軍有幾處傷乃暗器所致,其他都取出來了,只這一處……卡在肋骨間未傷內髒算得萬幸。但……”
他沉嘆著搖一搖頭,“露在外面的部分太短,使不上力,難以取出。又因受傷之處離脾髒太近,如是強取……將軍傷疼發抖不止,怕會反刺進去傷了脾髒。”
可不取又是決計不行的。
紅衣心裡驚得發空,眼中望著的那傷口不覺間模糊起來。這鏢在他身上一天多了,她方才親眼看到了有人觸碰時是怎樣的疼痛,這一日多來屢次嘗試……怎麼熬得住!
她雙腿發沉,挪步挪得艱難。僵硬地走近了兩步,得以看清了那銀鏢是怎麼回事——是自上而下斜刺在裡面的,露出的一點銀色鏢柄不過一個紅豆的尺寸。如此莫說是拿手捏起來,就是用工具——鑷子一類的東西,怕是也難使上力。
她深緩著氣,竭力保持著僅存的冷靜。望向案頭放著的竹青色瓷瓶,試圖用這清涼的顏色讓自己平靜一些。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紅衣輕輕道,“將傷口擱大一些將它取出來或是……剜出來?總不能一直留著。”
她說得心驚膽寒,強忍著不許自己腦補這施行過程才終於把想法說完了。那禦醫卻又一嘆:“同樣的問題——這傷處敏感,將軍疼痛必會發抖不止,恐傷脾髒,我們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沒有麻藥嗎?”她脫口而出,話音未落便一噎,啞啞又道,“麻沸散……什麼的,能讓人不覺得疼的東西。”
那禦醫眉頭緊皺:“有,但需口服。將軍高燒不退,喂不進去。”
紅衣一聽,頓時更急了!
光是那銀鏢取不出來則罷,可若高燒不退吃不進東西……身體康健的人都挺不了多久,何況重傷之人!
這是要生生將活人熬死!
她牙關緊咬著走到榻邊,忍著心底愈顯洶湧的擔憂與恐懼,卻仍禁不住鼻子一酸:“大人,您……”
在現代看電視劇,時常吐槽病人病重時,家屬拉著醫生大喊“求求您救救他”是件很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可事到如今,她卻也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禦醫滿是為難,面色並不比她好看多少,搖著頭道:“我們也急,但又實在不知怎麼辦!只恨不能上天入地去請仙人相助,把這東西速取出來。”
紅衣的目光凝在那小小的銀頭上,直被那銀光刺得淚意迷濛。
如果這露出來的一截能再長那麼一丁點……也許都會不一樣!
她心急如焚地想著,肩頭忽地一緊。